将“哞”放进精巧的木造狗屋里后,听到它低呜地咬住她的裙摆,乔皖蹲下身看着狗儿那双黑亮的大眼,疼惜地抚摩它的头。
    “今天可怜吧,谁叫你这么顽皮,放心,明天不会再见到那个奇怪的人了。”
    她柔言地安哄,随即要将狗屋前的小木门关上,却听到前厅传来喧嚷的交谈声,其中夹杂着古烈华不愉快的声调。
    有人来“御景庄”吗?为何烈华姊这么生气的样子?乔皖蹙磨眉地想,这一失神的当儿“哞”已一溜烟钻出小木门,跑进樱树林里。
    “哞!”乔皖急忙追去。
    薄暮的天色让天边转灿的霞光有些刺眼,却将园内的樱树林淬染得艳丽异常,山色斜阳下的繁樱正舞出一片绝姿。
    迸圣渊和明云轩走在被樱瓣所覆的绿茵地,樱瓣如雨飘,错落在幽静的步道上,也轻洒在漫步者身上。
    “没想到古大姊能这么快找来这个地方。”初来“御景庄”的明云轩环顾周遭景色,神采焕发,显然喜爱此处的山灵之秀。“这座别庄占地很广吧!”从大门车道绕进虽费时不久,但在这栋豪宅之后的原野坡景,望过去渊远绵辽,看来也属“御景庄”之内的范围。
    “园景造林三千多坪,住宅部分则是七百多坪。”已许久未再踏入“御景庄”的古圣渊,看着园内一切,唇上叼的长菸轻雾袅袅,面容是淡然的怀思。“御景庄原是英浩叔买下,草创初期的蓝图相当壮观,你看到的这栋宅子只是近大门的主屋之一,后面听说还想规划更多的休闲设施和不同特色的林园造景,可惜薇儿阿姨走了以后,这一切都停摆了,英浩叔离开前,将这栋别墅留给我,我在北海道置产不多,姊姊稍一推想自然就明白我将人安顿在哪。”他轻吐着烟。
    “筱原英浩!”明云轩感兴趣地问:“我一直听闻此人,却不曾见过,难道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曾出现过吗?”筱原家的老二筱原英浩在日本上流社会里是个相当具有传奇色彩的人,既承袭家族教育又拥有精明的商业头脑,同时也是剑道和柔道的上段之才,富有相当奇魅引人的个性,曾经有人形容他有朝阳般的热情却有如风般的率性,洒脱又独断的处事,在年少的叛逆时期简直是家族的头痛与骄傲。
    “当年惨剧之后他就像失踪一样,除非他想出现,否则没人能找到他,其实十多年来我只见过他三次。”而且一次比一次沧桑,古圣渊喟然。
    “在妻子死后,便踏遍世界各地,追寻亡妻曾留下的足迹,永远活在回忆的往事里,英浩先生必定深爱亡妻吧!”明云轩也感动容。
    然而轻袅的烟雾随着古圣渊的叹息轻吐。“其实这段婚姻起于商业利益的结合,尤其薇儿阿姨还长了英浩叔五岁,直到薇儿阿姨走时,他们的婚姻仅一年多,一开始完全没人想到往后会有如此的演变。”
    “商业联姻,女方大了男方五岁!”明云轩侧头思索。“以现在人的眼光看来倒不觉得什么,只是以筱原英浩当年的个性怎么会乖乖妥协?”
    “乖乖妥协!”古圣渊笑着摇头,想到和筱原英浩同为好友的父亲古靖泽,每每诉说当年的一切时,那莞尔的神情,像在感叹缘分的微妙。“听说当年的英浩叔气愤到想逃婚,可是当时双方家族的主权者,也就是英浩叔的爷爷筱原清正和史密斯家族的罗伦特,他们原本就有过同窗情谊,也非常喜爱对方的孙子,而且联姻对企业的合作有更强的保证,于是这段异国婚姻在长辈的强硬下主导,至于英浩叔的排斥,听说在见到未婚妻后,他整个人像傻住了,最后安静的等待婚姻进行。”
    “安静的等待婚姻进行!”明云轩像为筱原英浩当年的反应忍俊不住。“令叔性情可爱呀,以此听来该是一见锺情,嗯,不好的开头可是有完美的结尾,婚后该是幸福的。”
    “众人原本也是这么想。”古圣渊叹然。“可是婚后的英浩叔整个生活态度大转,他一改以往放荡的生活,突然间像拚了命一样的工作,甚至几天几夜不回家,新婚妻子一个月见不到丈夫几次而是常有的事,他对待薇儿阿姨更是客气到过度有礼,这种情况一直等到薇儿阿姨怀孕后才改善一点。”
    “这倒令人费疑猜,听闻筱原英浩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婚后却有这样的转变,如果当初真不喜这段婚姻,以英浩先生当年的个性看来,就算是长辈主导,应也不会安于接受,除非像某人一样是以婚姻来报复,否则为何婚后会用这种态度面对?”他意有所指地瞥着眼前的人。
    迸圣渊对他的揶揄是扯唇一笑。“当初的情况确实让人有这种联想,英浩叔心中如何看待这段婚姻我不清楚,可是我明白薇儿阿姨是喜欢他的,因为每当面对英浩叔,她的神情流露出的是一种娇羞的喜悦”回想着当年陪伴在爱丽薇儿身边时,她那一颦一笑间的举止,哪怕年幼,回忆中的一切却让古圣渊相当确定,爱丽薇儿深爱丈夫。“可是若说英浩叔答应成婚的行径可议,为何婚后表现出的神态又是那么的特殊,每当在妻子面前,他就相当的严肃甚至有些刻意回避,完全不像他原本的个性,接着一年后可柔出生了,理查爷爷为着女儿日后的幸福曾经找他长谈,当时谈话内容无人知晓,但在那一次以后,英浩叔和薇儿阿姨之间的相处有了转变,没想到绿风岛的惨剧就发生了”
    明云轩见到他眉宇中又凝出了一抹每忆起往事时,必当有的忧戚。
    “当时我身负枪伤,头两天在医院急救,第三天我坚持移回别墅,因为我听说英浩叔像疯了一样,他抱着薇儿阿姨的尸体关在房里,不让任何人接近也不准任何人碰到妻子的尸身,就这样抱着妻子的尸体关在里面,不吃、不喝也不愿出来,大家在外面拚命劝他,他都不为所动,到了第四天大家已经决定要采取行动破门而入时,却见他突然开门了,神色哀绝地抱着怀中的妻子走出”彷佛又见到了当年那撼动的一幕,凄楚盈满他敛下的神采。“大家看着他,亲手将妻子的尸身入殓,很久、很久,都不让人盖上棺木,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像强者般的英浩叔落泪”
    当时那悲恸的唇,紧压在妻子纤细的手指上,喃喃哽语:“薇儿薇儿我什么话都还没跟你说什么都还来不及对你说呀”低语的唇不停地亲吻着那冰凉的手指,却无论如何都已唤不回那温暖的生气。“薇儿如果如果你有灵到我的梦里来请你到我的梦里来好吗薇儿”他痛心疾首地说着,因为他的妻永远的随着这片寒冬埋葬了。
    这无比椎心的回忆,令古圣渊难受地深吸着菸,当年他在惨剧中幸存,又亲睹了这震撼的一幕,或许,永难抹灭的不是恨,而是一股在心灵烙痕的悲痛,又深又沈的根深柢固在他体内,任岁月流逝,任世事更迭,永远无法忘却、也无法不忆起,因为这份伤痛早已辗转又辗转的侵蚀入骨。
    “薇儿阿姨的尸体空运回美国,因为理查爷爷要求让女儿葬在自己的国家上,筱原家族在筱原清正颔首下,没有人反对,后来三大家族缉凶未成,一年后,英浩叔消失踪影,只留下讯息告诉众人,他要循着妻子过往的足迹,追寻过去的事,直到他找到想要的。”
    “他想要的?”
    “我想跟他说的梦里相见有关吧!”古圣渊道。
    听完这段动人心弦的原由,明云轩深深长叹。“幽冥两相隔,又岂是生死之别,魂梦盼相依,却又如天地之遥,筱原英浩与其说循着妻子过往的足迹一解相思之苦,不如说他在追一个难以实现的梦。”他清俊面庞在樱花漫飘,长发缕舞下,散出离尘的幽邈。“话说回来,筱原夫人生前眼睁睁看着女儿被带走,死后承受丈夫悲恸的泪,这样的羁绊教她如何能放开这尘世的一切,尘埃埋了躯体,魂魄却不见得能安眠呀!”
    “那是因为凶手未亡,只要手刃凶手,轨能告慰薇儿阿姨在天之灵。”古圣渊的手指理过额前的发,发下的眸子精光凛冽。
    “你真这么想?”明云轩一笑。“我看抚平的只是你心中的伤痛吧,因为品尝到了报复的快意。”澄澈的瞳迎视着他转锐的神采。“你该明白古家和金刚圣杵有段机缘,目前圣杵虽已归还,却有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我为这段机缘受圣师所托来此,但是,此行除了圣师,我还另受他人之请托,我可以告诉你,这个人与你有密切关系,而且我答应在不影响天机下,要完成对方心中的愿望。”
    “天机!”古圣渊可笑地摇头。“我很难明白什么禅修高僧者,每当信者请益时,说不出来的事是天机、不愿回答的事也是天机,面对难以解决的事说孽缘、解决不来的事说罪过,若说政客回话是一种推诿艺术,那么高僧圣者回话大概真的就叫最高境界了,难怪这么多人推崇修心的哲学,这个境界挂着崇高的名义,施行着废话的定理,不错,在这个社会很受用!”
    面对他冷嘲热讽的嗤声,明云轩依然平心一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受托者是谁,而且除了肩负任务之外,我还想看看,一个跟天挑衅的人会有什么下场。”他优美的唇角绽出的笑容,浮出一抹恶意的调皮。
    “很有趣呀,这也是我答应让你跟随在身边的原因,不是吗?”古圣渊睨他一眼,亦微笑以对。两年前明云轩带着古家失落已久的“金刚圣杵”来到南美洲见他,双方达成的条件是,古家不取回圣杵,告知对方圣杵如何遗失,而对方的回报便是将圣杵如何回到西藏之事告知,也因这点讯息才让古圣渊追凶之路有了目标,因而找上香港李家相助。
    “我们就来看看这场天人之战,神佛在哪,命运的定数又在哪?”抚着手腕上的紫色佛珠,夕阳下,他那淡凛的灰瞳,在玫灿的馀晖下,显得有些诡谲!
    明云轩敛眉一叹。
    “走吧,离屋远了,姊姊还特别交代今天晚餐提早。”古圣渊踩熄菸蒂道。
    “不先去见见你的未婚妻吗?”
    “我人都来了,还怕见不到?”就在他转身迈开步伐时,一个颟顸的小身躯从地上的樱花瓣中钻出,兴奋的又跑又叫,直到一头撞上前方的阻碍。“这团肉”古圣渊皱眉拎起倒在脚边,已头晕目眩缩成一团的家伙。
    “这小家伙”明云轩看着在他手上挣动的小狈儿。“不是刚在花田里那女孩子的”他话未说完,已传来熟悉的叫唤声。
    “哞”乔皖气喘吁吁地跑来,一见到前方的两人不禁愕然地僵在当场。
    暮色下,樱花林里的人显然都没想过会在“御景庄”再次相见!
    “看来,这可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呀。”明云轩有趣地笑着。
    “你怎么会在御景庄?”古圣渊诧然。
    “你的脑袋不会变钝了吧?御景庄里原本该住的人是谁,你心中不会没谱吧?”
    明云轩的提醒让古圣渊一震,愕然地子眼前的人。“混血的外貌、生涩的日语、住在御景庄,难道你”他猛然攫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后退的身躯。
    “烈华姊睦天救命呀”乔皖失声骇叫。
    “不可能”无视她的呼救,古圣渊不敢置信地箝紧她。
    “皖皖”此时,闻声冲来的罗睦天,远远见到这一幕不禁讶然。
    “睦天”一见来人,乔皖忙高兴地疾呼,想甩脱被握住的手腕,对方却改为握住她纤细的双肩。
    “放开她!”古烈华怒扬的声音随即传来。
    这声叱喝让古圣渊一怔,乔皖奋然甩脱肩上的箝制,朝来人奔去。
    “睦天”像寻求保护般,她吓得抓紧罗睦天伸出的双臂。
    “到底怎么回事?”罗睦天忙安抚地环住她。
    “那个人”乔皖惊惶地喊着。“他是山下花田中的无赖,和他的同伴跑进别墅了,他们”
    “无赖!”罗睦天迷惑地看着眼前情况,随即恍然地笑了起来。“皖皖,你误会了,他不是无赖,他是”
    “是你未来的丈夫,我那该死的弟弟,古圣渊!”古烈华像恶意般的大声宣布。
    迸圣渊!“这这个人就是古圣渊!”乔皖震愕地看着眼前这个灰眸高挺的男子。
    “别怕,圣渊不是个小心眼的人,不会与你那句无赖一般见识的。”罗睦天笑着安哄身边这惶恐不安的人儿。
    “如何,老弟,这就是你连看都没看过,却一心一意要娶的新娘子,大出你意料之外吧!”古烈华戏谑地环胸道。
    对这嗤声的嘲弄,古圣渊未置一言,他一双浅灰的瞳只是眯凛的打量,眼前这小未婚妻竟紧捱着罗睦天的臂膀,惧怕地回避他投来的目光,显然,再一次的相见,她被这个所谓的“未婚夫”吓坏了!
    晚餐在一片看似平静的气氛下进行,唯有从用餐者的眸光流盼中得知,厨娘精心调理的美食,显然不在大家焦点里。
    迸圣渊一双犀利的眸不离乔皖身上,一旁的罗睦天则关切地看着有些坐立难安的乔皖,古烈华则得意地看着弟弟那一脸异样的神情,而明云轩尚留在房里译写佛典,稍晚才加入这场晚餐。
    “睦天,”古圣渊闲谈似地开口。“欧洲的事应该还没解决吧,怎么有时间来这?”
    “太思念烈华,也顺便来看看皖皖的情况呀。”罗睦天坦言。
    “皖皖?”从一开始,就不停地听他唤乔皖这个名。
    “不会连自己未婚妻的小名都不知道吧。”古烈华拿起手边的酒,轻啜杯沿,一副喟叹道:“这也难怪,你对皖皖的认识,也仅止于把人带来就丢到一边,不清楚也是当然的。”
    对姊姊的嘲弄,古圣渊习以为常“我对看过的资料是过目不忘,只是讶异他们对彼此的名字换得这么顺口,好像是常在一起的老朋友。你一定和睦天在台湾相处出很好的情谊吧,皖皖。”他朝一旁默默用餐的乔皖笑问。
    这声皖皖让古烈华嗤鼻,乔皖则微怔地抬首。“睦睦天很好,在台湾帮我很多,他告诉我很多该注意的事,我不善与人应对,幸好有睦天,才让我没做出冒失的事古先生,也谢谢你帮助乔家度过危机。”她谨慎而小心地回话。
    迸先生!他眯起眼。“皖皖,我们即将拥有不一样的关系,叫我圣渊吧!”
    “是的,圣渊先生。”乔皖颔首,客气又陌生的神态表露无遗。
    “哧”一个像忍不住的噗笑声,随着刺耳的砸盘声打断这一幕。“抱歉,手滑。”古烈华拿好不小心掉落杯盘上的叉子,一脸诚然地朝大家致意,虚咳的将快夺喉大笑的冲动止于唇边,继续端着优雅的用餐仪态,心中窃笑不已。
    乔皖个性内向,对每个初见面的人都是礼貌的带着怯意,但可不是一只动辄惊跳的小老鼠,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看得出来,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恬静的容颜下有着坚强的韧意。现在她倒要瞧瞧,老弟对这个神似爱丽薇儿的女孩将如何看待?
    是改变原先做法,还是继续那无聊的报复!
    “还适应这里的环境吗?”古圣渊继续朝身旁的乔皖和悦问道。
    “这里很适合她。”罗睦天接口。“瞧她整个人比在台湾时,健康红润多了。”他对紧张地润着唇的乔皖回以安定的笑容。
    “是吗?”古圣渊镜片下的灰眸掠过一丝精芒。“看来睦天对我的小未婚妻相当有心。”
    “还好啦,比起一个虚有其表的未婚夫,睦天是显得有心多了。”古烈华支着下巴,直视着那与她同样的灰眸,别具涵义地说道。
    “烈华姊,如这样说会让人误会的”对眼前的情况乔皖有些窘然。
    “睦天只是怕我见到圣渊先生,会有冒失的举止,才热心的帮我,没有其他意思。”
    睦天!却对自己的未婚夫执意称呼先生!看来古圣渊浅然勾笑,事情发展的比他想像中有趣呀。
    “哎呀,怎么会没有其他意思呢!”古烈华爽直一挥手。“你大概不晓得睦天铁腕律师的名号是怎么来的吧,如果不是够没人性,哪能在一大票吃人不吐骨头的律师群中挣得头角呀!”
    “没有人性!”看看罗睦天,乔皖难以将其和这句话画上等号。
    “烈华,”面对如此刻薄的批判,当事者有些苦叹。“怎么说我们也有同窗之谊,可不可以对我的职业多点尊重。”
    “你觉得这话不好听呀,好吧。”古烈华掠掠大波浪的金发,朝乔皖绽出优美的笑容。“皖皖呀,其实当律师没什么了不起,了不起的是如何名扬国际,睦天除了本身家世、人品、能力不简单外,最重要的是他天良少、血液冷、心够横,才能把这一行做得遵么出神入化,在全球律师排名榜上拥有一席之地。”
    “烈华!”罗睦天又是一唤。
    “干么,都这么褒你了,不会还嫌吧!”她最讨厌难款待的人了。
    “承你古大姊金口,把我说得太好了。”
    金发下的丽颜旋即灿笑迷人。“不要客气,怎么说也有同窗之谊嘛。”她再度看向乔皖,执起对方的手,就如大姊疼爱小妹般的拍着。“想想看,这么一个没有人情温度的人,向来是公事公了绝不被私情影响,对案子中的当事者付出任何关心那就更甭说了,现在为了你,他都破例了,很明显,睦天对你心怀不轨呀”见到乔皖那双诧然眨大的眼,她马上一副说错似的掩唇轻笑。“喔,不,是情分非常,呵,皖皖呀,我看你改变心意,另投他人的怀抱算了。”
    气氛的流动瞬间转为尴尬,唯有推波助澜者乐在其中。
    “烈华姊,嗡帺”
    “别我了!相信大姊,你可不要以为睦天只是一名小律师,以他的财势和能力,绝对也能为你解决乔氏企业的困难,再不然还有本大姊在呢,容不得弱女子受欺!”她豪气万千的拍胸,完全不理被乱点鸳鸯谱的当事者。
    “烈华姊,事情没没到这么严重,而且嗡帺我是圣渊先生的未婚妻,怎么还能接受其他人更更何况睦天对我真的不是你说的这样。”乔皖嗫嚅地垂首。
    “mygod!都什么时代了,什么叫不能接受其他人!”对她这种活化石的论调,古烈华受不了大喊。“对一个连印象都谈不上的男人,谁还会遵守这种八股的东西呀!皖皖,脑筋灵光点,现在讲求的是自由还有恋爱的感觉,你连这两样都享受不到,要这桩婚姻干么,自找罪受呀!尤其为家族嫁给敌方就更可笑了,你不会以为真结了这个婚,使命达成,和平钟就响了,然后一大群白鸽飞来祝贺太平吧!”
    “烈华姊!”成为被调侃的焦点,乔皖有些不知所措。“你就别再开我玩笑了。”
    “开玩笑?我干么自找罪受呀!”古烈华没好气地指着始终悠然用餐的古圣渊。“有个跟你不对盘的老弟,还有个巴不得让你很想斩断亲情的家族,事业上更是一堆挥眈眈的家伙围绕,烦都烦死了,喏,连那个”她下巴朝罗睦天一顶。
    “所谓的同窗老友都长那种冷漠公式的样子,连以前在香港遇到的李虎哎反正我就觉得很奇怪,大家明明都活在现代,为什么都要演古代那种不苟言笑的高人,再不然就是表里不一的虚伪行为,好像装的越冷酷就代表飘忽,这些人每天都过着一种叫做高深莫测的生活,成天就莫测来莫测去,久了以后,他们连人性都变很莫测了,看吧,周遭环境全是这种人,我烦都烦死了,谁还有闲情开玩笑呀!”
    “现在的人都是这样吗?”深居简出的乔皖很难了解她话中的论调。
    “怎么不是!”她马上提出实证。“看看我那个老弟,手腕戴着一串不晓得是骗自己还是骗世人的佛珠,脸上的眼镜搭着那一身设计出来的品味,一副看起来就很优雅,好像充满书香气质的样子,可是如果你看到他解除假象后的模样,天呀,岂止吓死你,简直神佛回避呀!”抿抿红唇,古烈华也感到无奈似的又拿起酒杯轻啜。“唉,其实我也很难接受呀,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嘛,可是说实话,我每回见到他,就会想到衣冠禽兽这句话。”
    衣冠禽兽!迸圣渊是一个这么可怕的人吗?乔皖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不好,只觉得对方很冒失而且对小动物(哞)不太有爱心,却不晓得对方是一个连亲生姊姊都如此嫌恶的人。
    “姊姊,”面对小未婚妻投来的惊恐目光,古圣渊终于开口了。“听说你近来对中国诗词和成语大感兴趣,那一定听过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同根生?什么东西呀?是中葯名字吗?”古烈华一脸莫名。“相煎何太急?为什么要煎何太急这个人呀!”
    “烈华姊,你不明白这句五言古诗吗?”乔皖微诧地看着她,在台湾,这是连小朋友都会拿来开玩笑的词句。
    “这是五言古诗呀!”古烈华蹙眉苦思,父亲虽是华人,然而,不同于古圣渊的是,她因排斥家里而长年住在国外,而且混血的外貌偏西化为多,所以朋友群中,除了罗睦天外甚少东方人,古烈华唯一没愧对自己另一半的中国血统,大概仅止于会华语吧,其他更深入的就有待培养。
    “喔,烈华近来偏好学成语呀,看这一餐精采迭起,我还以为古大姊近来偏好的应是相声或舞台类的表演艺术。”罗睦天打趣道。
    “哇,睦天,你怎么知道我近来去修了表演课程!”古烈华兴旧地捂着双颊,像个得到礼物的小女孩般。“是不是我显露了什么气质,最近莱茵家族的玛丽夫人要办一场慈善义演,特别找我共襄盛举,演一出改编版的睡美人,我就诠释那个温柔可爱的公主。”从求学时,就因她的身高和个性,校园里的表演活动她不是反串男主角,就是演那种很有正义感的剑客,像那睡少女憧憬的角色从没她的分,没想到在这个年纪还能得到一个她从小就羡慕的角色,让她快乐了好几天睡不着。
    “你确定你演的不是那个没被邀请叁加公主诞生宴会,后来生气下咒的老巫婆?”以她火辣起来的犀利样,睦天觉得这个角色更适合一点。
    “罗睦天”古烈华柳眉一竖,怒道。“自己气质不好,就不要羡慕拥有的人!皖皖!”她蓦然回头大喊。
    “什〔么事?”乔皖为她高昂的气势一怔。
    “不要相信男人,连睦天也是,他们没有一个好东西!我决定了,圣渊资助你乔氏企业多少钱,只要你说一句,大姊可以替你摆平!”
    “这”
    “这什么呀!勇敢一点,趁今晚这个时机有大姊给你撑腰,把话讲开!”古烈华决定要劝返迷途恙羊。“不是我这个亲姊姊嫌自己的弟弟,你瞧他那副样子,有猛一看的外型,没有仔细一看的内在,完全就像中国古人说的那个什么好像有一句成语说什么有一种虎骨还是虎皮很难画”
    “是画虎画皮难画骨吧!”乔皖替她接道。
    “对、对、对,知人知面不知心嘛!”古烈华用力点头。“不骗你呀,圣渊就是这句话的代表,你看他那副五官面相,唇薄无情、目光如冰、唇角含诡笑,斯文于外表,祸心藏内在,这些组合起来呀,就是一个阴字,阴、险、呀!你说是不是,放心,有我在,老实说,现在的女孩要勇于表达自己的意见!”她热情又义气地握紧对方的双手,像要把力量传过去。
    “呃嗡帺”乔皖为难已极,这种事能当面回答吗?她偷瞧前方两人已用完餐的拿起餐巾擦拭着。
    “算了,你不要说话,我说就好!”古烈华马上截断她的犹豫。“皖皖呀,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你就该明白,大媲为你好呀,好多事碍于基本亲情我不能明说!”
    “基本亲情?”亲情有基本和复数吗?
    “就是老天都不问我一声,就让我当了那个死小子的姊姊!”她咬牙切齿地横了正起身的老弟一眼。“长到这把年岁我是认了,可是好多看不过去的事,如果默不作声有违我的行事原则,那就只好用另一种方法,暗示你一条明路。”
    “明路。古家大姊,何时你又变成命相专家。”明云轩轻笑地走来,在她们对而坐下。
    见到厨娘陆续将美食送上一份至他眼前,古烈华愕然。“云轩,看你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不是吃素的呀!”
    “不食人间烟火。”对她用出的词汇,明云轩有趣道。“真要不食人间烟火,我看是喝风吞露水才有可能了。”
    “可是你信佛的呀,虔诚佛教徒不都吃素的。”
    “我只是遵循自然法则,万物生息都有定律,太多人严重的将茹素与信佛的诚心画上等号,这跟散尽家财供了一尊菩萨,却无任何心存善念之举有何差?有诚者,心自在,心中有佛,佛自然无处不在。”
    “你还是用餐吧,不打搅了。”古烈华对他那一大串哲理只有撇唇。“又是一个讲话高深莫测的。”
    “姊姊,套你一句刚刚对我的评价,这个家伙也是斯文于外表,祸心藏内在,而且组合起来绝对是一个奸字!”古圣渊说完后,便招呼众人继续用餐,迳自和罗睦天往楼上的书房走去。
    “干么连吃个饭都对朋友冷嘲热讽呀,很难消化耶!”古烈华直瞪着弟弟消失的背影,完全不想想自己刚刚对亲弟弟的长篇大论,才让旁边的人连饭都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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