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接手乔氏后,王宪和艾威斯可慌了,尤其听到你的姓氏显然相当不安。”一个身着米色长衫的少年,及腰的长发以一条浅色束带尽扎于后,面庞清俊非凡,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颈上一串极长的水晶佛珠在胸口打成结,其中缀着一颗耀眼的天珠,全身散出的是一股灵雅气度。
    “姓氏!”古圣渊看着坐在眼前的绝尘少年,感到有意思。“一个古氏就会让他们自乱阵脚吗?多少也该知道我的来历了吧!”
    “应该是猜到了,而且你把乔皖接离台湾后,他们少了一个最后的筹码,我想王宪会最先垮下。”他悠笑道。
    “哦,这也能让你算到。”古圣渊打趣道。
    “不是我算到,而是这份资料告诉我。”少年的手指敲着他桌上的档案。“当初他们不惜代价的争夺董事之位,现在是负债累累,连房产都抵押了,再加上他们在国外一些不当的投资,目前的资金调度不来,只好开始抛售股权,而你安排的人马也在陆续收购,我只是讶异艾威斯有能力撑这么久。”
    “该说他够老奸巨滑吧,明着是有身分地位的大企业主管,暗中却叁与贩毒,近年重心摆在香港,既然他猜到入主乔氏的古先生有可能是我的话,退路应该早已暗中安排好,纵然麻烦点,但是为了一举成擒,我会斩断他每一条后路。”
    “麻烦!”少年对他会说出这个名词,语调有些揶揄。“怎么一个香港就难倒你这个无所不能的古家老大?”
    迸圣渊举着双手,一副投降的样子。“我再厉害,也有办不到的,有些事,不是能力权限大就一定能做到,香港的黑道派系何其复杂,是出名的组织体制还好交涉,就怕是流窜边缘的小帮派,层层叠叠的蛛网关系,虽非办不到,就怕是时效太慢,不如直接找当地最有力的背景,在香港,论跨足黑白两道的势力,李家绝对是个中翘楚!”
    香港李氏家族的渊远久远庞大,早期的祖先靠走私致富,时至今日也拥有极大的黑道背景,尤其当代接班人“龙腾虎啸,行云流水”四兄妹更是名震亚洲。
    “在找凶手这件事上,李家已算还了人情,还愿意再接受这样的请求吗?”
    李家四兄妹的父亲李承畴曾在南美的热带雨林落难,受古圣渊的爷爷所救,为还古家这份情,当古圣渊接手追查当年逃亡的凶手时,李家鼎力相助,也因有李家的介入,才能探得一些中国当局尘封多年的机密文件,其中之一就是当年乔川原等人逃亡后的讯息。
    “会的!”古圣渊拿出菸点燃道。“李家的两大实际掌权者,李龙腾和李虎啸都是相当聪明的人,他们明白在国际商场上古家的力量不弱,面对强劲的对手,与其成为敌人不如多交个朋友,更何况睦天和李虎啸还是好朋友,有他这股居中斡旋的力量,一件举手之劳的委托对大家都可算良性的互动。”
    “良性的互动!”俊逸少年敛眉一笑,迎视着他,高深莫测道:“也好,你们古家和李家未来渊源可深。”
    “未来渊源?”古圣渊侧首打量着他。“云轩,你这个灵修的先知可是又看到什么命数了,我倒好奇,从我要报仇以来,你这个自忖慈悲的禅修者,怎么从没对我说出晓以大义的话。”
    明云轩优美的唇角淡扬。“你的心中早已抱着否定一切,又何劳我多费唇舌,反正念再多的经也超渡不了你。”
    迸圣渊朗声而笑。“你们这些禅修者不是都很爱替世人解惑消业障吗?怎么连试都不试就放弃了。”
    “试!”明云轩挑眉。“你希望我对你说万事早有定数,还是冤冤相报何时了这种老台词,我明你看开一切,你就会看得开吗?”
    “看开!”古圣渊凛眉冷笑。“为何要!我是人,不是神,既然做不到神佛宽恕罪人的肚量,就努力做个世间凡人,有仇必报就是我的肚量。”
    “说的好!”对他这番言论,明云轩是颔首又拍手。“人生最难的是看开,因为人有七情六欲,所以永远不可能摆脱得了世俗烦忧,这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修佛、修心,却不知道心灵的安和静才是最难修的。”
    “修!何苦呀!”古圣渊弹着菸蒂,对这些论调他向来嘲讽以对。“难道斩情断欲就一定是好,红尘情爱就一定是罪,对我而言当神佛还不如当凡人刺激多了!”
    “所以你得不到心灵的安和静,世俗总是蒙蔽着你的双眼,过去的事永远无法过去,它真实得就像昨日才发生,这也是让你十多年来仇恨不减的原因,因为梦魇天天在你的脑海里重复上演。”
    就像猛被利刃刺中心底某处,古圣渊平日的轻笑神态逸去,深沈地看着他。
    “真是可怕的表情呀,古家少爷,一篇无稽之论,还望莫见怪。”迎视着那双暗灰的眸子透着冷厉,明云轩泰然地环胸以对。
    迸圣渊敛眉低笑,吐着口中的烟,镜片也掩不住那对灰眸中异灿的精光。“云轩,你既有这么洞悉人心与世事的力量,对我这条复仇之路有何建言想奉送吗?”
    对方却支着下巴反问他:“你说世界和平会来吗?”
    “不如第三次世界大战比较快!”古圣渊更实际的回道。
    “开启战端轻而易举,而世界和平是很伟大的理想,可惜行成之路,难!”
    他别具深意地看向古圣渊。“你的复仇之路是前者还是后者!”
    这段颇含玄意的话,古圣渊摇头冷嗤。“我要做的事只有去做,付出多少代价都要见到结果,没有什么难不难!”
    “你有比人强硬的精神毅力,想做的事会得到,但结果会是”明云轩轻声一叹,才幽缓道:“情何以堪!”
    听到这句话,古圣渊忍不住纵声大笑。“果真像个不沾世俗的禅修者呀云轩,连说句话都不像现代人。你是想告诉我你已看到未来的结果,还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乾脆坦率一点!”
    “古家少爷,我很想跟你说天机不可泄漏,可惜不是,我没看到什么,只能说一种天生的感应,如果你执意为仇恨所驱,悔恨和痛苦会是你最好的写照。”
    在烟雾袅袅中,古圣渊长声一叹。“如果我放过当年的凶手,悔恨和痛苦才真会伴我一生,说原谅很容易,可是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告诉我该怎么做,因为亲眼目睹悲剧发生的是我,你们谁都不是当年那个劫后馀生的男孩!”他捺熄手中的菸。
    “而且只要这件事能完成,罪人我都愿意当,情何以堪又算什么!”
    明云轩蹙眉正要开口,门外却传来一阵喧嚷,接着门猛地被推开,一个发色淡金的绝丽女子气势汹汹地走进,她深邃的五官透出冷雅的贵气,一身火红套装朝灿如烈日,衬着耳上的银饰款摆,充满异国的明艳风情。
    紧随而进的日本女秘书,以一连串又急又快的日文对这名女子说着,还不停地朝古圣渊躬身为礼,古圣渊一笑地挥手,遣退女秘书。
    “姊姊,何时来日本的,怎么不通知我去接你?”古圣渊起身相迎。
    “听说我弟弟要结婚了,对方还是当年凶手之一的后代!”古烈华朝弟弟走去,细细的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格格响,听似淡漠的口音却潜藏一股火焰。
    “姊媲赶来祝贺的吗?”古圣渊洒然地走向她。
    “你爱她?”
    “不。”他有趣道。“连一面都没见过,如何谈感情。”
    “那又是为了复仇了!”对着仅剩三步之距的人,她眯起与弟弟同样的灰色眼眸。
    迸圣渊耸肩一笑。
    “你很好呀!”古烈华冷冷扯唇。“连婚姻大事也可以拿来开玩笑”她怒声一吼,抓起一旁的摆饰瓷瓶猛然掷去。
    “姊姊,你冷静一点!”古圣渊一叹侧身,瓷瓶在他身后的墙上迸碎。
    迸家大姊人如其名,性烈鲜明如火,且还有一项与弟弟南辕北辙的个性,她行事坦荡厌恶任何卑劣手段。
    “冷静!你做这件事时,有没有把这两个字放进脑中!”她怒不可遏。
    “没放进脑中就不会有婚礼了!”
    迸烈华握紧拳头,显然正在控制自己。“听说你把人家女孩接到日本来了,人在哪?”
    “待婚礼确定的时候,会通知姊姊。”
    “好小子”她愤怒地拿着皮包朝弟弟的脸挥去,打落古圣渊鼻梁上的金框眼镜,散碎的镜片映着主人凌乱的仪容。“我再问你一次,你把人家女孩带到哪去了?”
    “婚礼上你就会见到了。”古圣渊舔着唇角沁出的淡红血点,额前的发散落,隐透几许精悍之气,却依然微笑地避重就轻。
    “你”她杏眼怒张。
    “古家大姊,令弟的婚姻何不给予祝福,不值大动肝火。”一旁传来慢条斯理的看戏声。
    “云轩!”气极的古烈华这才注意到旁人的存在。“你不会也认同他这次做的事吧!”
    “我没有认同什么。”明云轩悠悠搭着十指,闲适地安坐于位上。“我只知道结婚是件喜事,给声祝福是朋友的职责。”
    “职责!”古烈华好笑地道。“朋友的职贵是劝导他,不是眼看他做出错误的决定,还助长这件事的发生。”
    “或许一件错误的事会有歪打正着的结果,何不静观其变。”
    迸烈华闭眼深呼吸,确定自己尚处于可控制状态,才压抑声音道:“云轩,我向来很难理解你讲话的逻辑,你可不可以有话明讲。”直来直往的个性是最不耐这种飘忽莫测的对话。
    “明讲就是这一次的事即使你想插手,只怕也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有什么好无力的,他拿婚姻大事开玩笑,别说我插手,连父母亲也不会坐视不理,我一定”她忽地一顿,猛然回首看向古圣渊,道:“难道、难道这场婚礼,妈妈她她”
    “母亲大人很期待这场婚礼的到来,虽然她老人家无法亲自来致意,但是她的热切不下于我。”有别于她一脸讶然的样子,古圣渊平静地说道。
    “天呀,难道薇儿阿姨的死可以让你们连人性都失去了吗?你竟用这样的手段!妈妈有病你也要跟着她疯吗?”古烈华懊恼地指责弟弟。
    “姊姊,即使是你,我也不准你如此说妈妈!”面对从一进来便发飚的大姊,占圣渊第一次表情严正。“母亲的身体和精神向来脆弱,你该明白薇儿阿姨对她的重要性,这个打击太大了,她只是需要静养。”
    迸圣渊和古烈华两姊弟的母亲珍妮洁恩,襁褓时因双亲意外早逝而受史密斯家族监护与照顾,幼时也遭丧母之痛的爱丽薇儿,对这个身体异常纤弱的小女孩付出加倍的呵护,在珍妮的成长岁月里无论何时何地,一直都是爱丽薇儿那温柔的关怀开导她,那知姊如母般的细心照料,一直是她心灵与精神上的支柱,打年幼起,珍妮对母亲的印象就是这个仅大了她七岁的薇儿姊姊。
    因此对脆弱的珍妮而言,亲睹爱丽薇儿惨死在雪地的尸体,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她心神几度崩溃,无法原谅有人夺走在她生命中如此重要的人,恨意更在精神不安的扭曲下,不下于一心一意要复仇的儿子,于是极端的母子俩,让爱丽薇儿死亡的阴影从没一刻离开过古家。
    “我太明白了,更明白妈妈的精神不安是显露于外,还有救;而你”古烈华摇头看着弟弟。“最可怕的是你,你的病不是能看出来的,有一种叫疯狂的病菌早就在你的心、你的脑里生根,你没救了!”她转身往外走。
    “那个女孩在北海道。”不理古圣渊冷眼的警告,明云轩朝停下脚步的古烈华说道。“乔皖人在北海道,至于在哪就得靠乔大姊你的能力去找了,不过别想偷偷带走新娘喔,否则令弟体内的疯狂病菌会不会发作我不敢保证。”
    迸烈华冷笑。“放心,我只是去认识未来弟妹。”
    “令姊真是一个可爱的人。”看着离去的古烈华,明云轩感到有趣。“怎么,想生吞活剥我?”他迎视身旁之人那犀凛的表情。
    “如果能,非常想。”古圣渊嘲弄地道。“姊姊认为我体内早就被疯狂给吞噬,但是你显然也不下于我嘛,否则不会披着慈悲的修行外衣,却笑着看我干下任何勾当!”
    “比起那些以佛之名、神之誉做着妖惑众生的恶棍,我应该是个单纯的人。”
    明云轩一笑置之。
    “那我就该是个善良的人了。”他戏谑地看着手腕上的紫色佛珠。“至少它还在我手上。”
    “每当做下一件逆天的罪过时,你便扯断腕上的佛珠,多少也为将佛珠载到你手上的人想想,对方的原意可不是要你拿来记录自己的罪行。”
    迸圣渊扯唇。“放心,不会要你成为佛珠供应商。”
    “圣渊!”明云轩突唤道,一双平时看来飘漠的眸,此刻相当定然地迎视他。
    “你相信命运会作弄人吗?当你手腕上的佛珠再断掉时,命运的定数就开始了,谁都逃不过!”
    日本,北海道
    百花织锦似的北国大地,天然的山水、壮丽的景观,极尽视野之辽阔,新绿的苍郁铺出丘陵缓坡的朝气,欣欣向荣的只待百花竞开。
    一座高坡上的薰衣草田,时值五月,未至繁花茂开的夏季,薰衣花蕾尚未转紫,但是花香依然淡雅徐来,附近有盛开的紫丁香和铃兰,乔皖深吸着这新鲜的空气,想像盛夏时,各类花种怒放争妍的景象,大地的缤彩在阳光下,像梦幻般的奇景,该是如何的令人向往。
    这是富良野上的一座私人小农场,属半开放式,只要不是忙碌时节,主人并不禁止游客或者路人进来观赏花田风光,来到北海道已经快一个月的乔皖,午后经常来此休闲漫步。
    “如果圣渊先生一直很忙,留我一个人在这也不错。”她坐在一个小坡地上,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春风,虽有些凉意,却令人感到舒服。
    罢到日本时,乔皖相当的忐忑不安,不知迎接她的会是什么?更不知道她未来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从一到机场,她便被古圣渊安排接机的人带至北海道,种种的不安与无措,在看到那座美丽幽静的别墅和陪同前来的人解说时,她心中顿有大石落地的松缓感。古圣渊先生目前忙碌得走不开身,只好先请她在“御景庄”中暂居,一切生活事宜都已请有专人打点,要她安心愉快地居住在此。
    安心愉快!乔皖看着风和日丽的天空,这一个月的优闲,真是她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从来不敢想像自己也能享受这样的感觉。
    “御景庄”是一栋相当偏远的花园别墅,四周种满了樱树,目前正属北海道的樱花季,白天乔皖沈浸在这片田园风光里,夜晚则醉在那樱灿恣舞的风姿中,庄内除了一个老园丁和厨娘是长住在别墅外,其他都是偶尔来帮忙杂务的当地人,每个人都对她相当亲切,随着日子的演进,她心中甚至奢求的想,如果那个古先生能够一直不来就好了。
    私心底,她并不希望见到那位神秘莫测的人,也习惯这种宁静无人打搅的生活,就像在台湾一样,独居在后园小屋,除非必要极少见人,有别以往的是此地有一片天然绝景相伴,还有她以前就缺少的悠游自在。
    于是,有好一阵子,她就这么过着自我愉悦的生活,直至日前来了一位高贵美艳的金樊子,对方一见到她是整个神情震愕住,像无法置信地望着她,直至知道她的身分后,竟捧腹大笑,直说这个发现来的好,绝对可以给那个丧心病狂的弟弟一项大惊奇,就在乔皖还处于莫名中时,对方已热情地拥住她,很少与陌生人如此亲近的乔皖吓得正想推开她,对方更热络地在她脸颊上印吻,自我介绍地告诉她,她是古圣渊的姊姊古烈华。
    没想到古圣渊先生的姊媲这么一名热情开朗的女子,此后她的生活多了一个火焰精神的人陪伴,对方显然以照顾好她为己任,经常呵护备至的关切她的日常生活,甚至为了让她有家的温暖大大更动别墅的摆设,更想一展厨艺的放厨娘长假好亲身力行。
    罢开始,不习惯与生人相处的乔皖,多半是少言客气到有礼,可是看着那一桌色泽不全、味道诡异,米饭更夹带沙粒的“大餐”时,忍不住走进厨房,目睹了那穿着礼服充任厨师、原本绾起的发塌了半边,正想把菜热炒时却溅飞到墙上的古烈华,乔皖小心地开口了。
    “了帺烈华姊,还还是我来做吧!”
    对方拿着锅铲,油头垢面地眨了眨眼,很快地下一刻就见到古烈华站在做料理的乔皖旁,像小孩般,充满惊讶与不可置信地喊着
    “原来米要这样洗呀,我还以为水放进去就好了!”
    “切菜的刀还分呀,我都直接用那把斩瓜刀,一刀下去多过瘾呀!”
    “什么,炒菜要加水呀,不是油倒一碗公就好了!”
    “哇,皖皖真聪明,一眼就能看出盐和味精的不一样,它们都长得白色的样子,我老搞不清!”
    最后晚餐完成时,对方显然比她还饿,全然不顾形象的扫完桌上菜肴,经此之后,乔皖知道一件事,这个精明能干的古家大姊,家事完全不行,而且是连基本概念都不太明了,鲜明的个性虽带有火烈的感觉,却从不推诿责任,对错直认不讳,透显她性情上另一分坦率可爱,乔皖突然觉得她喜欢这个直来直往的古家大姊。
    正当她陷入沈思中时,脚边传来磨赠的触感。“哞,我今天没带牛你来,别闻了。”她拍拍偎在脚边撒娇的小狈,这是她初到这片花田散步时,农场的女主人与她投缘,便将这只才几个月大的小狈送给她作伴。
    小狈一身茸茸的白毛上有黑色斑点,彷佛一头迷你小乳牛“御景庄”内的人便好玩的以牛叫声来取名,平时它圆滚的身躯颟顸地在草地上跑动,瞧来逗趣而可爱。
    “别看了,真的没有!”“哞”不死心地直接探头钻进乔皖平时拿的提袋中。“不行,别乱咬!”见小狈咬出她平时遮阳的帽子,她忙制止地拍开它,此时一阵大风扬来,吹飞脚边的帽子。
    ““汪!””见小狈兴奋地追着帽子跑,胖胖的身躯在斜坡上奔跑,一个不不稳便直接滚下去,吓得乔皖赶紧起身。
    “哞”一路滚进花田里,倒在花错间的泥土上,虽然毛长肉厚脂肪多让它没受什么伤,可是站起后又一晃地趴下去,可见还处在天旋地转中。
    “小家伙,太顽皮了站不起来吗?”一个低沈的男声传来,随即将它拎起。
    “以小狈而言,你的营养也太好了吧!”来人估着掌上的重量叹道。
    “这表示主人有爱心,照顾的好,行行好,别对只狗也这么嘲弄!”另一个悦耳的声音道。
    “那就交给你,大慈善家。”他将惊魂甫定的小狈凌空往后一抛。
    身后的人接住这再被吓一次的小狈。“你的心肠挺恶劣的,万一它掉下去怎么办?”
    “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小家伙肉多,掉下去也是摔到花田里,伤不了!”
    “是伤不了。”对方抚着手臂上颤抖的小身躯。“只是会吓死而已。”
    “这么没胆的话,早早吓死也好。”深感这种对话无聊的男子,转身道。“把那团肉丸放下吧,还有事要办呢!”
    这时追来的乔皖看到这一幕,忙躬身地以日语致歉。“对不起,先生,这是我的狗。”
    听到这生涩的日语,前方的人回过头来,映入乔皖眼帘的是一个戴着墨镜的高拨男子,像站在风中太久,对方那近褐的发微乱,却不减一股沈稳的气息。
    “请还给我,谢谢。”乔皖走近时,才发现对方伟岸的身躯几乎笼罩她,让极少与人交谈的她有些受威胁的生怯,她小心地伸出手想接过狗儿。
    眼前的男子却突然摘下墨镜,惊讶地望着她。
    “先生”对方一双暗灰的眸瞳像受到震撼般,这个发现让乔皖一怔,和古烈华一样的眸色,且那样复杂的神情她并不陌生,就像古烈华刚看到她时一样!
    在那双犀利的目光下,乔皖无措地想将伸出的手缩回,却被对方攫住。“你想做什么?”她惶恐地喊出自己国家的语言。
    清雅的容颜,纤柔的气质,在繁花光影中绽采!刹那间,一种熟悉的感觉抓住了古圣渊,过往的回忆在胸中翻涌,在这世上,他只见过一个人有这样的神韵,只有一个人永远带着这春天般的温暖,清新得就如这片北国大地般自然
    “薇儿阿姨”不自觉的他握紧对方的手。
    阿姨!乔皖怀疑自己来日本不过快一个月,中文就有问题了吗?一个成年男子拉着手叫阿姨该是什么意思?
    “就算你恋姨成痴,也别对着一个青春少女叫阿姨,人家还以为遇上疯子了。”一直站在身旁的男子叹道。
    乔皖这才正视到褐发男子身旁的长发少年,他修长而俊逸,额上围着串佛珠,透出一股出尘灵气。对方轻抚着臂弯里的狗儿,明丽的容姿让乔皖有些微怔,发长及腰的男子少见,更少见的是那云缎般的长发像有生命般,在风中飘飞缕舞,衬着主人端雅的仪态,亲切的笑容却散出一股让人深感不可冒渎的庄严。
    “云轩!”
    “在她尖叫前,快放手吧!”
    迸圣渊仍是蹙眉,并未松开手,凝视她的神情相当微妙。
    “你刚才下意识喊出了中文,以口音听来,是台湾来的吧!”像要确定她的存在,他反握得更紧,好感觉到掌中的真实。
    “嗡帺”乔皖抿着唇,以求救的目光看向一旁较无威胁感的明云轩,她不喜欢这个将“哞”丢上半空的人,更不明白他这样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她就算是非洲来的,也不关你的事。表现一下你绅士的礼仪,难道看不出她吓坏了吗?”明云轩为好友今日的失常无奈。
    迸圣渊注意到她惊慌的脸色。“对不起!”他有些歉意地放开手,视线却未离开她。
    明云轩走上前将狗儿交给她,微笑道:“小心,下次再独自落单,遇上像这样的疯子可没人能帮你了。”他瞥着一旁紧迫盯人的古圣渊,后者的视线随之抛来一个警告的眼神。
    “谢谢!”“哞”一回到手中,乔皖朝眼前的俊逸少年绽出灿烂的笑靥,迎着阳光,晶莹的乌瞳抹上一层蔚蓝淡采。
    这样的变化让古圣渊一震!
    “等一下”见她匆匆回避他的目光想离去,古圣渊忙想再拉住她,却被一旁的明云轩按住肩膀。
    “你还想失态几次,看看你今天的样子,活像春情大发的野狼,我还真第一次见到你这急色样!”明云轩戏谑道。
    “胡说什么,那个女孩”古圣渊回头追寻少女的背影,只见对方已在短时间内奔上小坡,像怕后面的人追上来似的,她拿起一旁的提袋,便赶紧跑了。
    见此,明云轩不禁失笑地环胸。“看来,你挺不受欢迎的,瞧她那副急于逃难的样子,应该不是对我吧!”
    迸圣渊横他一眼,望着远方的倩影神情有些怔忡。
    “难得的女孩,拥有相当少见的纯净气息,不过这个天使少女显然不善与人接触呀!”明云轩想到她那柔怯的气韵。
    “得找人调查她!”古圣渊忽道。“看她不是本地人也不像游客,可能是初到此地生活,拥有混血外貌应该不难查出。”
    “你不会是告诉我你对那个天使少女一见锺情了吧!”明云轩诧异。
    “想到哪儿去了?”古圣渊戴上墨镜。“太像了,那样的神态让我不得不怀疑总之先调查了再说吧!”当年的小女婴消失无踪,虽心知凶多吉少,只要没最后的确定答案,他总还怀抱希望。
    明云轩却显得有些沈思,看着身旁的人,道:“你这体内住着恶魔的家伙,别怪我没警告你,染指天使可是大罪呀!”
    “你在这同她生活,如此照护着她,是想跟令弟作对吗?”“御竟庄”内,温尔的男子声音,平时公式化的语调,此刻充满情谊。
    迸烈华轻嗅闻手上才剪下的花卉,美丽的唇瓣绽笑。“我没想跟任何人作对,他有他的想法,我有我的做法。”
    “你没告诉她这桩婚姻后的真实,是不忍伤害她吧,那么你心中站在哪一阵线已经很清楚了。”
    “你不也没告诉她真实的情况,难不成也选择了与我同样的阵线,大律师!”
    迸烈华迎视着罗睦天,后者摇头一笑地将花瓶递给他。
    “我只是一个接受委托而促成这件事的协力者,真实的情况该由当事者负责,圣渊既然迟迟不出现,就一定有他的想法,我的立场是不插手、不过问。”
    “不插手、不过问!”古烈华冷哼。“那么昧着良心,干些缺德勾当就是你接案子的原则。”
    “接案子凭我的喜好,唯一的原则是公私分明。”
    “公私分明!”她斜睨他。“睦天,别说我们同学这么久,光凭我对你个性的了解,就可以看出你心中很担心乔皖吧,不然不会放着欧洲的事还没办完,就赶回日本。”
    “怎么不说我想见你。半年不见,你不想我?”他一副深情地看着她。
    “你那一套去外人面前演,不了解内情的人喜欢将我们两人凑在一起,我可没兴趣陪你起哄!”古烈华懒得搭言地捧着插好的花瓶要走进屋内。
    “香港的事虎啸托我带一句话,你可有兴趣?”罗睦天悠然的语调却让她手上的花瓶掉下!
    震天价响的瓷碎声后,她蓦然转身迎视他。
    “唉,可惜了这些花!”罗睦天惋惜的踢着地上的残花和碎瓷片。
    “你不会告诉我,你接受了他的委托吧!”古烈华恼怒地道。
    “我说过,我只是带话。”
    她深吸着气,咬唇道:“他说什么?”
    “我守了约定,你却背信而去,总有一天我会带走他!”
    “带走他!就这样想从我身边带走?”古烈华蓦然扬声大笑。
    “烈华?”罗睦天蹙眉地见她狂笑不已。
    “好呀,李虎啸,你有能力就来吧,我倒要看看离了亚洲的你,是虎还是猫!”
    见到那双美目微眯,绽射冷莹的眸光,就和古圣渊翻要反击时一样,罗睦天有些喟然,李虎啸和古烈华之间的恩怨只有他明白,这份早年种下的情债,至今连古家和李家双方家族都还无人知晓。
    “在这多住几天吧,睦天,我心情大好!”就在古烈华拉着罗睦天要走进厅内时,却见到神色仓促奔进的乔皖。
    “皖皖,怎么了?”
    “烈华姊,”宛如看到可依赖的支柱般,她气喘吁吁地跑来。“刚刚在山下的花田那”接着眼角瞥到站在一旁的高佻身影。“罗律师”
    “又喊罗律师,难道忘了我的名字?”见到她不同于一个月前的苍白,此刻红润而健康,罗睦天心中一直高悬的大石,奇异地安下心来。“我可没忘记你喔,皖皖,不高兴见到我吗?”他逗她。
    乔皖忙摇头。“睦天,我没想到你会来。”她兴奋地道。罗睦天是她来日本前唯一认得且熟悉的人!
    “来看看好朋友呀,看来你还多了一个小家伙当朋友。”他拍拍趴在她怀中的小狈。
    “先把哞抱到后屋去吧,换件衣服,今晚提早开饭来庆祝一下,难得有人光临御景庄。”看到眼前融洽的气氛,古烈华笑着说。
    乔皖颔首,对刚才在花田间的不愉快,已在见到来人的快乐中消失无踪。
    “圣渊一直都没来过吗?”罗睦天看着乔皖的背影问道。
    “最好别来,他来就代表一个变数,怎么变不晓得,至少对乔皖不是好事。”
    “你很喜欢这个女孩?”否则为何话语中充满疼惜。
    “她是个好孩子,可能的话,我希望谁都不要受到伤害。不过,我可以确定,圣渊见到这女孩一定会大吃一惊!”
    “为什么?”
    迸烈华见他忧虑的样子,不禁打趣道:“这么关心的话,何不带她离开,自己给她幸福”
    “别开玩笑了,你现在是在鼓励我拐跑你弟弟的老婆,我可还不想跟圣渊反目成仇。”罗睦天为她大胆的提议失笑。
    “首先皖皖还不属于我弟弟,自然就不会是他的老婆;而且皖皖跟着你比跟着我弟弟幸福多了,我看得出你对她有心。”比起她那个成天只想报仇的弟弟,眼前这一个实在好多了。
    “我对她是有心,却不是你想的那样,就不劳古大姊你多心在那胡猜一番。来吧,晚餐前,先来个点心开胃!”罗睦天环住她的肩往屋内走。
    “你该不会是怕我老弟吧?胆小表!”古烈华以眼角馀光瞄去。
    “对呀,谁敢招惹你老弟,简直是跟冥王订契约!”他乾脆大方承认,故意压低声音道:“离死不远!”
    “你也没有比较善良,一旦招惹你,就像跟死神打交道一样,必死无疑!”古烈华也凉言奉送。
    “唉,是谁说律师嘴刁,你古大姊也不差呀!”
    就在两人互相调侃对方时,大门传来一阵车驰声,接着是铁门滑开后的刺耳声!
    这个时间谁会来?两人互望一眼,还来不及有任何猜测,一辆豪华房车已从车道绕来,在他们眼前停下。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呀,能见到姊姊不奇怪,能见到你这个经常在世界各地跑的大律师可就稀奇了,你不是去欧洲处理事情吗,这么快就回来了!”沈笑的嗓音随着拨挺的身形下车,拿下墨镜后的灰眸在夕阳下映灿!
    见到来人,古烈华和罗睦天一震,明白担心的事情终究得面对:古圣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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