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悠悠的江水,林羽独自一人沉默不语,像是陷入了深思。岳云怕亲卫打扰到林羽,打了个手势,示意亲兵去外围散开警戒,自己也站到了离林羽数丈之外的地方。
    对于亲卫的行为,林羽都看在眼里,其实他并没有沉思,他只是在发愁而已,愁的是如何渡过眼前的滔滔江水。
    在岳云成功伏击蜀军之后,张守义就好像被打怕了一样,远远地坠在牧苏军的后头,林羽急行军,他也急行军,林羽停下不走,他离得老远就扎下营寨,总而言之就是像影子一样跟着林羽,却始终没有发动进攻。
    不仅张守义是如此,李长生麾下负责在黄州北部警戒粮道的两支部队亦是如此。在磐若旅拿下陆平之后,蜀军再不担心粮食的问题,这两个旅的任务也变成了拦截北上的牧苏军。
    三支部队成三角之势,将牧苏军包围起来,虽然他们只是在离得很远的地方随牧苏军同步行军,但林羽毫不怀疑自己一旦露出破绽或是分兵前进,蜀军就会露出自;顶;点;小说己锋利的獠牙。
    牧苏军底层的士兵将蜀军的举动视作害怕的表现,士气膨爆的他们恨不得和对方来一场痛痛快快的战斗,甚至有中级军官也持有这种想法,但牧苏军的两位谋士却不这么认为。
    蜀军跟在牧苏军旁边不发动进攻,并不是因为害怕,如果怕他们吉不会跟过来了,他们是在等待时机,这个时机就是牧苏军抵达横江边上的时候。
    “副帅,我已经调集了手头上能找到的所有船只了,但要把牧苏军全军运到北岸去,即使抛弃所有物资最少也需要三趟。”李辉和秦翦一收到林羽率领大军前来的消息乘船来到了黄州与他相见。
    李辉遵照秦翦的吩咐,已经做好了牧苏军渡河的准备,但他没想到的是蜀军居然会跟在后面一起追过来了。
    “蜀军肯定不会坐视我们渡河而无动于衷,有他们在背后捣乱,全军很难安然渡过横江。”秦翦面露忧色,他已经看出了蜀军的险恶用心。
    林羽敲着桌子一直愁眉不展,他对曾经长期驻守风陵渡的秦翦问道:“现在风陵渡南岸的码头被蜀军占据了吗?我军能否凭借渡口的防御工事抵挡蜀军的进攻,借机渡河?”
    “渡口已经被蜀军占据了,即使能夺回来,我也不认为能凭借渡口让全军过河,”秦翦有些为难地说道,“而且不管谁来掩护大军渡河,最后都极有可能无法渡河。”
    秦翦说得其实还有些轻了,掩护大部队渡河的断后部队肯定是被歼灭的下场,由谁来断后都逃不脱这个注定的命运。
    “我觉得情况比这还要糟糕。”路闻歌第一次参与这种规模的阵前军议,本来应当有些激动,可现在完全激动不起来,“蜀军人数本来就是我军的数倍,他们肯定只会在我军一开始渡河就发起攻击,这样的话我们分出多少部队断后合适呢?”
    路闻歌的意思林羽明白,断后部队少了,无法保证渡河部队安全过河,断后部队多了,只怕大部分人都会被消灭在南岸,况且蜀军的兵力完全可以无视自己的断后部队。
    “主公,让我留下来断后,风陵旅战力最强,其他旅都无法胜任这个任务。”虽然知道断后基本上就是死,但陈到毅然站出来主动请缨。
    “墨先生,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林羽没有理会陈到,却把脸转向了墨韵痕,这个一直为他出谋划策、指点迷津的首席谋士。
    墨韵痕对着林羽摇了摇头,沉声道:“壮士断腕,当断则断。主公,只要您过了横江,我们牧苏军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墨韵痕曾向林羽建言往南突围寻求明王的帮助,但被林羽拒绝了,此刻他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虽然知道墨韵痕的办法是现在唯一的出路,现在也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但他还是狠不下心来抛弃自己的士卒,是他把他们从横江北岸带过来的,他对这些追随自己的士兵负有责任,不能就这么把他们丢弃在黄州。
    没有做出最后的决断,林羽挥挥手,示意散会,他自己孤身一人走出了营地,来到了横江边上,于是有了之前在江边发呆的一幕。牧苏军还有七天的粮草,如今牧苏军基本上已被蜀军包围了,往南边、东边突破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的去路就是渡江往北,七天之内,他必须想出一个渡过横江的办法。
    蜀军知道被困在横江边上的牧苏军粮草有限,没有急于对他们发动进攻,但在秦翦身上屡吃大亏的李长生即使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也不愿意放松对牧苏军的监事,他到现在都不清楚风陵卫是如何在他眼皮底下溜走的。为了以防万一,李长生每晚都派人出牧苏军进行试探性进攻,不为别的,就是怕林羽也像秦翦一样带着士兵晚上突然消失了。
    “李将军,别这么紧张,林羽和他的牧苏军已经是插翅难飞,我们数万大军云集于此,就是强攻也绰绰有余了。”张守义轻松的表情和李长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觉得李长生这个晚辈真是过于呆板了,自己好像都没见他笑过。
    “都督,当场闻老将军也是和您一样的想法,才惨败不幸身死,小心一点总是好的。”李长生语气依旧是冷冰冰的,“你可别忘了,林羽好像还没败过呢。”
    “他怎么没败过,他随韦遇兴与西域人在宣抚会战的时候不是惨败而归,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回了丰陵吗?”张守义有些气急败坏,自己吃的盐比李长生吃的米还多,哪里轮得到他来对自己说教,这家伙真不会做人,怪不得军中没有一个将领跟他要好。
    “那又如何,他的军队毫发无损。逃得快不也是一种本事吗?”李长生对张守义的气急败坏不以为然,“而且都督别忘了,我们真正的敌人是明王,林羽再厉害也算不得我们的对手,在他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可划不来。”
    “我当然知道,但林羽也是必须要死的。”张守义轻松的表情不翼而飞,跟李长生这种自负过头的人共事着实让人不爽,他咬着牙齿几乎是一个一个地从嘴里往外蹦字,“明王军暂时不会动的,他打得主意我清楚得很,不过就是想看我们和林羽拼个两败俱伤,我们一天不分出胜负,定南军就一天不会踏入黄州。”
    李长生挑了挑眼睛斜视着张守义,也没出声,一副你也知道还不算太蠢的样子,气得张守义脸色发青,紧紧抓住了自己膝盖,免得自己失态。
    “二位将军在聊当今的局势吗?”楚晋生恰到好处走进帅帐,缓和了帐中冷到冰点的气氛。
    “楚大人啊,请坐,请坐。”张守义的脸上迅速堆起了笑容,而李长生也动了动嘴角,勉强算是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楚晋生从容坐下,笑道:“二位将军刚才的话我也听见了,我完全同意二位的看法,林羽不过是疥癣之疾,明王才是心头大患。至于林羽要真逃了,那也是天意,左相也怪不得我们,不过我想这种事应该是不可能,对?”
    “事无绝对。”李长生冷冷地吐了四个字。
    被李长生抬了一杠的楚晋生心里有些不快,但他脸上没表现出来,心想这家伙被张守义讨厌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楚大人,林羽现在势头这么猛,以后的发展不可限量,未来有可能是我军的劲敌,我看现在就是消灭他的最佳时机,不要给他成长的机会。”张守义说着顺势把手掌往下一切,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都督多虑了。”楚晋生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你杀了林羽又能如何,他手下的秦翦,为将的第一战就灭掉了成名已久的闻鹤,这样的人物比林羽本人差吗,他手底下又还有几个秦翦呢?”
    看着两个无话可说的将军,楚晋生站了起来,在帐中踱起了步子。
    “仅仅是一个牧苏军就如此难以对付,可见西北军从将领的水平,士兵的素质,都已经远远超过了其它三大军团,他们这么多年的仗不是白打的。”
    “那王爷的计划,岂不是很难实现了?”张守义心里对蜀军和西北军之间的差距也不是完全没有预计的,只是他不愿意正视这个问题,以一种鸵鸟的心态来逃避这个现实。
    “那倒未必。”楚晋生说到此处停了一下,故意卖了个关子,吊足了张守义、李长生二人的胃口之后才接着说道,“西北军其实根本就没有南下的意思,即使是现在这样不利的局面,袁沐春也仅仅是派了林羽一支偏师到黄州来,可见他们根本就不想插手荣家的家务事,就算没有桓罗人的入侵,西北军也不见得会加入内战。”
    “可如今袁沐春派林羽来黄州,证明他们已经开始插手这事了,他今天能让人来对付我们,明天就能派人去对付明王。”李长生对楚晋生这种凭空的推测根本就不信。
    “西北军是很厉害,但他们绝不是我们蜀军需要对付的敌人,他们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楚晋生双眼注视着李长生,话中透着一股强烈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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