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巴蜀纵然并称,可若论起环境,巴郡却远远要比蜀郡恶劣的多,曾经秦国上将军司马错,也只是献计取蜀,而后以蜀中为根本,将这平原发展成了天府之国。
    至于巴中之地,在震慑过后,虽然同样设置了郡县,但实际上的掌控与关注,却远远比不上蜀中。
    无他,只因巴中地势险恶,除却山川高原之外,还多瘴气毒虫,比之南越虽有不如,但却也不是一般夏人能够适应的了的。
    现如今,楚人刘季,唯一能够依仗的,却也就只有这地势恶劣的巴郡了。
    自大败过后,秦军虽然一直没有追击而来,可刘季依旧能够感觉得到,此地的蛮夷,对于楚军的态度,已经大大不同了。
    甚至走在城内,刘季还隐隐能够感受到来自那些蛮人黔首带着敌意的眼神,也正式从这时起,刘季每每出街,都会前呼后拥,满带侍卫。
    刘季从来不是一个头铁之人,他心中清楚,这巴中之地,恐怕已经没有他的用武之地了。
    如今秦人不来,只是时机未到,一旦秦人开大军入巴,内忧外患之下,那他仅剩的这数万楚军,恐怕顷刻之间,便会沦为齑粉。
    可若要如此窝囊的顺着大江退走,也绝非刘季心中所愿,再联想到,自己从沛县出来之时,在妻子面前的那番豪言壮语,一时间心中的不甘,达到了顶点。
    于是这些时日中,刘季除却招文臣武将一同商讨未来之外,还不断命人,去与各部蛮王重修关系,只望他们能够再次出兵支持自己,与秦人决一死战。
    可如此作为,却是收效甚微。
    他派去的人手,休说见不到盘踞与巴中各地的蛮王,便是连他们部落的大门都少有能够入内的。
    这样的情况,让刘季心中的焦躁变得更甚。
    “若是子房、萧何再此,我又如何会落到这般田地!”
    看着包括被自己给予厚望的郦食其在内,一众属下拿不出个计策章程出来,刘季平生以来第一次对自己他们,发起了牢骚。
    “汉王,恕罪!”
    眼见刘季暴怒,众人相视一眼,旋即抱拳跪伏,请罪之言此起彼伏。
    便在此时,殿外突然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抬头看去,就见那军司马曹无伤,手中捏着一卷竹简,神色兴奋的自门外大步而来:
    “汉王!喜讯,喜讯啊!”
    “何喜之有?”
    刘季见曹无伤满脸喜色,先是皱眉,但很快便想到,此人乃是他派去与各部蛮王交涉的负责人之一,如今他突然大喜归返,莫非是那些蛮王!?
    “大王!包括柯氏、孟氏、董氏等等巴中大族蛮王在内,诸王联名邀请汉王,往宕渠赴宴会盟!”
    “赴宴?会盟?”
    听见这话,刘季心头一喜,但紧接着却又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些蛮夷,该不会是因为成都之事便要设计杀我罢?”
    心头疑惑未曾落下,便又听曹无伤操着他那不无得意的声音高声说道:
    “大王,蜀郡巴氏自作孽,在成都之战过后,居然派了族中少君如入巴,试图游说各部,判楚降秦。
    可谁料那巴氏少君,刚入巴中,便被柯氏擒住,如今的柯氏蛮王心头大恨之下,当场就割了他的脑袋。”
    “这些蛮夷真的如此不智?”
    曹无伤话音刚落,刘季还没做出反应,郦食其却是皱着眉头,语气之中满是不信:
    “那巴氏少君入巴,恐怕是有秦使身份,若是被杀,这些南蛮,岂非与秦再无还转余地?此事之中,莫非有些蹊跷?曹司马可不要中了诡计。”
    刘季闻言,虽然眼底有跃跃欲试的神采闪动,但眉头也是皱的更深了一些,由此可见他心中的挣扎。
    曹无伤立功心切,一心只想做成一件大事,得到汉王欣赏,听见郦食其诋毁他到手的功劳,于是将脖子一梗,旋即伸手在背上挂着的包裹处一模,立刻一颗显得有些干瘪,但却依旧能够看出面目的人头,便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郦先生、汉王请看,这便是巴氏少君头颅,此人于巴中十分有名,我来时已经悄然找人验证过,这却是巴詈无疑!”
    说到这里,曹无伤扭头看向郦食其,言语之中满是挑衅。
    他曹无伤自沛县便与汉王一同起兵,及至今日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军司马,可这高阳酒徒,却一来便成为了汉王的上宾。
    这份殊荣,也便只有曾经的张良才有,而张良何人?郦食其又算什么东西?
    曹无伤心中很是不忿,再加上如今大功即将到手,是以言语之中原本的客气,却是消失的一干二净:
    “莫非做到了这一步,郦先生还嫌那些南蛮王的诚意不够吗?”
    “好!”
    听到这里,刘季心中做出一番事业来的心思,终于压过了他的谨慎,于是一拍案几,跪坐而起:
    “曹无伤,此事若成,当记你一大功,日后再次攻下成都,你便是第一功臣!”
    “多谢大王!”
    曹无伤闻言,当即大喜叩拜,而一旁的郦食其则是脸现担忧,张口欲言,可最终却只是长叹一声。
    “大王,自古以来宴无好宴,大王若一定要去,还请带夏侯婴一同前往!”
    正当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夏侯婴,却是突然站了出来,而刘季闻言,则是看了自己这位“老兄弟”一眼,默默的点了点头。
    在曹无伤归来的第二日,柯氏诛杀了巴氏少君,并且各部蛮王要在宕渠设宴与“汉王”刘季会盟,重新商讨诛灭“暴秦”之大计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阆中城。
    城内因为大败,并且看不到前路而士气低落的楚军,因为这个消息,一时间纷纷精神大振。
    这消息显然是刘季着手下悄悄放出,如今见军士士气稍有恢复,心中大石,却也是悄然放下了不少。
    三日之后,刘季带着五千楚军,与夏侯婴、曹无伤并郦食其一起,来到了宕渠城下。
    宕渠城,也是曾经司马错征服巴蜀之后,在巴中虚设的郡县之一,当年司马错所为,也不过是派人筑城,而后由朝廷派遣一二秦吏长官,至于剩下的官职,却统统都是从蛮人之中征辟。
    是以若说这宕渠是一座秦人城池,倒不如说是一处各部蛮夷混杂而居的半军事化堡垒来的准确。
    而及至始皇帝时期,虽然巴中虽然又有回复秦人统治的征兆,可始皇帝驾崩,一切却又回到了原有的老样子。
    看着洞开的城门,与那些隐隐可见的断发文身的蛮夷,刘季微微皱眉,来到此处,他本能的感觉有些不对。
    便再此时,就见数位蛮王自城中走出。
    眼见如此,刘季正想下马与他们见礼,可便在此时,一旁的夏侯婴突然一把将刘季按到,旋即他变听见耳边一阵刺耳鸣镝响起。
    “不好!这些蛮人果然要杀我!”
    听见鸣镝的瞬间,刘季便知道了此乃是陷阱,果然他耳边紧接着就有阵阵夷语传来,这些时日刘季自然也学了不少他们的话,其中意思自然听得明明白白:
    “柯碧能,你如何不按计划行事,将那楚人骗入城中岂非瓮中捉鳖,如今打草惊蛇,却是不知要死多少族人才能取他头颅!”
    “混账!那楚人骗的我父,我族中兄弟一同进入蜀中,去与秦人交战,结果我父我的兄弟族人,一个都没回来,偏生他就安然无恙,如此大仇,我如何忍耐得住?
    废话少说,有种的,就随着我杀,割下这楚人的脑袋,拿给巴詈,唯有如此,秦人的皇太子才能饶我等不死!
    否则那传说中的天雷地火再落到头上,我们又有谁能活?”
    短短两三句话,听得刘季脸色大变,冷汗直流,一扭头便死死的盯着一旁脸色同样煞白的曹无伤,而同时心中也在后悔,为何不听郦食其之劝。
    “汉王勿慌,夏侯婴定然护着你冲杀出去!”
    耳边有夏侯婴爆喝一声,这让刘季不由的安心了许多,可紧接下来,他稍稍回复的脸色就再次变得煞白。
    只见那洞开的宕渠城内,身着藤甲的蛮夷战士,不断涌出,而在他们这五千楚军周围,还有阵阵地动山摇般的巨响响起,显然这是蛮夷那恐怖的象兵!
    “汉王快走!”
    夏侯婴以长矛在马臀之上一拍,带着麾下秦兵,便朝着蛮夷大军迎了上去,霎时间箭矢齐飞,刀枪突出,楚人与蛮夷战成一片,喊杀声不绝于耳。
    “混账!”
    咬牙切齿,低声喝骂,抬手指了指曹无伤,恨恨一甩,旋即在亲卫的保护之下,便向着来路冲杀而去。
    刘季也曾与蛮夷交过手,深知这些蛮夷的弱点,可他此次前来为了行军速度,只带了五千人马,现在以少敌多,一时间难以应对,实在是在正常不过。
    看着身旁的亲卫一个个战死,刘季心如刀绞,同样也是惧怕欲死。
    眼前的砍杀一刻不停,可偏偏他还要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汉王模样,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亲卫的护送之下,冲出了蛮夷的包围。
    “汉王!快回阆中,而后带着大军顺江而下,返回楚国,这巴蜀之地,实在不是久留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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