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原之上,一座秦军营寨背风而立,此处乃是一个天然的隘口,三面有山,其实说是山倒不如说他们是小丘来的更准确些,若是不下雪,只需一个打马便能奔驰翻越。
    可如今有了厚厚的大雪与狂风加持,这三面小丘立时变成了天然的“雄关”,想要通过就只有硬闯秦军此时驻扎之地,否则想要去往阴山,就需要向东南方向绕路数百里,而在那里却又有韩信驻扎。
    距离此地约莫十里,一个小山丘背风之处,匈奴人的营寨缓缓铺开。
    “我这是……在哪里?”
    挛鞮衍拏缓缓睁开双眼,想要抬头,但立时便有剧痛夹杂着冷意传遍全身。
    “大王!您醒了?”
    “右谷蠡王?战况如何了?那夏人乐昉呢?”
    强忍着能够让他再度昏厥过去的剧痛,挛鞮衍拏将目光投向呼衍卺,可后者的反应却是让他心中一沉。
    “大王,我们战败了,族人死伤大半,圩野王……不……乐昉这个卑鄙的小人,也趁乱逃走了。”
    “什么!败了?”
    挛鞮衍拏对于乐昉的逃走并未在意,“怎么会败?我等军力数倍于秦人,到底是如何败的?”
    “大王!”
    悲呼一声,呼衍卺将事情的始末,前前后后的都讲给了挛鞮衍拏。
    挛鞮衍拏听罢之后,当即大叫一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大王!大王,你要保重身体啊!我已派出游骑看能否冲破秦人的阻拦,只要能寻到左谷蠡王,待他率领大军来接应,那我们定然能够回到阴山脚下啊!”
    “没了!没了!没有左谷蠡王了……”
    双眼发昏,挛鞮衍拏摇摇欲坠,喃喃自语,仅仅清醒了片刻,便再度沉沉的昏厥了过去,顿时右谷蠡王的心就如同跌入了冰湖之中一般,冰凉彻骨。
    …………
    阴山以北,匈奴王庭,冒顿大单于坐在温暖的军帐之中,正兴致勃勃的看着眼前的地图。
    自从杀死他的父亲,爬上大单于的宝座至今,已经过去了数年的时光,而这数年之间,冒顿将他能够在地图上看到的土地、草场、沙漠一一打了下来,如今剩下的也仅仅只有河西地与河南地。
    相比于路途遥远,却唾手可得的河西地,冒顿更中意去收复路途更近,水草更加丰美,同时获得难度却“稍稍”大一些的“河南地”。
    他没有忘记秦人是如何将头曼带领下的匈奴人赶出阴山以南的,如今他以稍显争议的手段取代了头曼,当然就要证明,自己比头曼更加优秀,乃是昆仑神钦定的大单于才行。
    而又有什么,能比打败如今“衰弱”的秦人,收复“河南地”来的更加有说服力呢?
    “想必如今右贤王已经坐在云中城中,吃着羊肉,喝着马奶酒了罢,待到来年开春,我便可率大军南下,越过阴山,彻底收复河南地,什么云中、九原,坚城大池,匈奴人统统不需要!”
    粗粝的右手在地图上轻轻滑过,似乎手掌落下之处,便是匈奴铁蹄踏过。
    “大单于,勿要小瞧了秦人,秦人,虎狼也!”
    故燕太傅郭傀,即便身处匈奴,依旧衣着夏人的华服美章,虽然礼仪繁复,却也衬得他气象万千。
    “郭先生过滤了,如今蒙恬已死,仅留王离小儿,雪落之前,右贤王已经派人回书,他的大军已经开进云中,路上就连半个秦人都未曾遇到。
    我可是还听说,秦朝的皇帝已经死了,而他死了之后,他的天下也已经大乱了,所以就算秦人是虎狼,但如今也是一只被逼到角落,遍体鳞伤的虎狼,如此又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但愿如此吧!”
    郭傀听着帐外呼啸的风雪,一时间无法反驳冒顿,于是只能长叹一声道,“只望日后大单于收复了河南地,勿要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先生放心,汝助我铲除头曼,我重先生如头脑,敬先生如父兄,待到匈奴铁蹄踏破长城,必杀尽燕地秦人,助先生复国!”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
    风雪虽然飘不过高耸的阴山山脉,但是寒冷的空气,却可以南下,故燕旧地,一群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黔首、游侠们,聚集在一起,他们的手中无不握着带血的白刃。
    庭院之中,尽是横七竖八的尸身,而庭院之外,则是喊杀之声震天,“哐当”一声,院门被人从外推开,领头之人抬头看去,就见一个裹着红头巾,脸上染满血污的汉子冲进来就半跪在地上,一抱拳就朝着自己大声禀报。
    “蔵荼将军,蓟城尉已死,此城已尽归燕军!”
    “好!”
    听见这话,蔵荼顿时大喜,便连如刀一般拍打在脸上的风雪也不感觉难受了,将手中长剑一举,旋即高呼,“将城头的秦旗撤了,换上我大燕的赤红旗,从今日起,燕地反秦!”
    …………
    “大王,前方已然到了陈县,游骑前来回禀,说此县之中秦吏早已落荒而逃,如今城中百姓,正对大王翘首以盼!”
    “好!”
    戎车之上,陈涉脸上带着矜持的笑容,而不远处另一辆车上,吴广则是开怀大笑。
    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兄弟,陈涉微微撇嘴,感到有些丢脸。
    如今的他们已经坐拥数郡,自打他起兵以来天下云集响应,且更是在前日已经称王,是以曾经的粗鄙行为,陈涉早已暗暗下定决心,再不会显露。
    “总是也要提醒一下阿广,日后他总是要封侯的人,万不可如此失礼了!”
    “大王!大王!”
    耳边的呼声将陈涉唤醒,抬头看去,就见陈县巍峨的城墙映入眼帘,心中顿时激动万分,于是大手一挥,沉声说道,“进城!朱房,替寡人拟书,檄传天下,细数暴秦罪孽,并邀请诸侯来陈县会盟。”
    五日后,故楚下相,项梁将陈涉的使者,好生送出了城去,刚一回到府中,便听见内中项籍暴跳如雷。
    “混账!无耻黔首,居然敢僭越称张楚王,楚是他一介隶人之子,能随意称的吗?简直岂有此理!居然还敢装模作样,檄文天下,简直大逆不道!”
    “羽儿,你又在闹什么!?”
    走进宅内,项梁顿感头疼,这些日子范增不在,自己这侄儿,却又是犯了毛躁的老毛病。
    “叔父!你如何能忍?我项氏尚且不敢称楚王,都要扶持一个傀儡‘楚怀王’,那奴隶黔首之子,又怎敢如此嚣张?”
    “稍安勿躁!”
    看见叔父板起面孔,年轻的项籍终于暂时冷静了下来。
    “羽儿,你要知道,骄矜自满,迟早自取灭亡。如今陈涉声望正隆,我们也需要他这面反秦的大旗,便是让他檄文天下,做了会盟的盟主又能如何?
    这天下如此之大,有野心者不知几凡,陈涉又能调动几人?
    他实在是将灭秦、得天下想的太简单了,他如此着急称王,可见此人无有深谋远虑,而处于乱世不能居安思危,那么他离败亡也便不远了……”
    “那……叔父,我们去么?”
    “去!干什么不去!”
    距离下相很远的沛县,如今的刘季已然带着夏侯婴等人回到了家乡,并且同样杀死了秦吏,在萧何等人的拥戴之下做了沛公,起兵反秦。
    看着眼前陈涉派人送来的书信,众人眉头深皱,而唯有刘季哈哈大笑。
    “此去可见结交天下英雄,也可让天下英雄知晓,还有我刘季这么一号人物,不去?不去的是大傻蛋!”
    ……………
    相比于关东已经大乱的关东六国,如今的关中,却还可以称得上一句平安,今日咸阳城中,也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当朝正受恩宠的郎中令赵高大人的女儿,又要出嫁啦。
    至于为什么是又?那恐怕是因为,之前她便已经嫁过一次,只不过夫婿已然“为国捐躯”了而已。
    “陈君,恭喜,恭喜啊!”
    站在一栋高门大院之外,陈平脸上带着笑意,正在不断迎来送往,身后的大宅不用说,自然是老丈人“赵高”一手赠予,权当做“爱女”的嫁妆。
    秦时婚礼,有诸多繁文缛节,诸如纳采、问名、纳吉等等婚前六礼,又有婚礼当日宾客上门的诸多风俗习惯,这一天搞下来,直把陈平弄得头晕脑胀。
    再说当日,陈平还以为赵高只是随口一问,不过调笑而已,但却没想到两日之后,忽然有一道旨意自宫中传出,将冯氏全然下了大狱,而后赵高便再次将陈平招去问话。
    在又给赵高出了诸般让“冯氏”无法翻身的计策之后,陈平正要告辞,但赵高却又是提起了自家的女儿。
    直到此时,陈平终于明白了,赵高这是不放心自己啊!
    若是拒绝,日后赵高不但会疏远自己,恐怕以自己了解到的赵高谨小慎微的性格,说不定还会找机会除了自己。
    而若是答应,那自己与赵高就会成为“自己人”,如此一来,自己祸乱咸阳,让敌人从内部瓦解的目的,就更容易实现了。
    所以说陈平是天下第一老阴比,两相一比较,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便应下了此事,是以这才有今日咸阳城中极为热闹的情景。
    忙碌一天,送走了宾客与让自家有些“恶心”的寺人妇翁,陈平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影,回到了房中。
    “良人,可是累了?”
    坐在床沿,看着自己的第二任丈夫,毕竟是再嫁,赵氏女显得有些担忧与拘谨。
    可是偏偏陈平生的十分俊俏,这就让尽管十分拘谨的赵氏女,频频抬头观看陈平。
    眼见如此,陈平哈哈一笑,站起身来走到榻旁,一把楼主了自己的新婚妻子。
    在烛光之下,陈平只觉眼前的可人儿生的娇媚异常,不由的在心中嘀咕了一句,“这寺人,也不知是何时生了这么个美貌的女儿。”
    “良人?良人?”
    被陈平抱着,赵氏女只觉浑身酸软,但却心神安宁无比,叫了两声,引来陈平瞩目,于是便有些害羞的将臻首埋入陈平怀中,久久不敢抬起。
    “夫人,天色不早了,我们歇息吧!”
    眼见如此,陈平只觉心中有火热升起,顿时有些按捺不住,于是片刻之后,红烛摇曳,满室都是少儿不宜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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