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晓的一番话说得帐中众人目瞪口呆,纵然秦人一项闻战则喜,但这一切都是发自利益,发自二十军功爵,打仗杀敌,便意味着财富地位。
    但如今方晓赫然在他们眼前摆出了另一条他们从未想过的战争原因,那便是荣誉,便是为了赢得死后的名声,让自己得到一个流芳千古的机会。
    死后得享公开祭祀,即便是故武成侯王翦这般随着始皇帝横扫六合的无敌将军都不曾拥有,反倒是王翦的一生之敌李牧,因为抗击匈奴,保一方平安,才能得到北地黔首的自发祭祀。
    这样的殊荣,在座的诸人或许有在夜深无人之时,悄然幻想过,可任谁都知道,想要名垂青史,得享万世英名,这是何等不可思议之事。
    但现在方晓却将这样的机会,赤裸裸的放在了他们的眼前,这又如何让他们不激动万分,高喊着为“长公子”效死呢?
    “文庙、武庙、人民英雄纪念碑、烈士陵园,还是老祖宗的套路深啊!”
    在心中感叹一句,旋即双手下压,“诸位,多余的话,扶苏便不再说了,从前的我懦弱仁义,但经此一事,扶苏必定不会重蹈覆辙,若真有那么一日,扶苏承诺,还会有更好的在等着诸位!”
    “唯!臣等万死!”
    纵然想不明白方晓口中说的更好的到底是什么,但却并不妨碍账内诸人再次应诺,并且上下一心。
    在关键时刻“揭面”,再抛出生前富贵,死后荣誉,这样的组合拳只要不是无欲无求,就绝对招架不住,然而这把火燃的够高了,方晓决定将诸人从美好的幻想之中,拉回现实。
    “既然如此,便让我等先过了眼前这一关罢!”
    一边说着,方晓一边走到了摊开的地图之旁,朝着李信打了个招呼,当即便道,“李将军,此间唯你一人熟知蛮夷习性,以你所见,这二十万蛮夷的后方补给,应在何方?”
    “长公子英明!”李信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来到地图旁伸手一划,圈出了一片地域,“此处、此处、此处,皆是上好的冬草场,蛮夷以牛羊为食,此次南下必然占据了这三处草场中的一处!”
    “为何不能是三处都有?”
    一旁的韩信有些不解,于是出声发问。
    这次李信倒是没有与韩信对着干,而是朝着方晓拱了拱手,当即说道,“草原上的蛮夷对于草场极为爱惜,与我大秦蔷夫重视土地肥力一般,蛮夷对于蓄养水草之力,也有着独特的见解。
    这三处冬草场,任何一个都不足以连续放养二十万大军以冬季吃喝的牛羊,是以他们更会合理安排,只有当一处草场耗尽之后,才会驱赶牛羊往下一处放牧。”
    “原来如此,韩信受教!”
    韩信拱手不再言语,但方晓已然能从他眼中看到战意。
    装作没有看见,方晓拿出一支军令,递到李信眼前,李信见状单膝跪下拱手等待军令,“李将军,如今我便与你车骑一万,令你趁着风雪,深入敌后,断敌粮道。”
    “这……”
    “可是不妥?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要让末将带领骑军于茫茫风雪之中找到匈奴人的牛羊,这虽然困难,但信却自以为并非难事,再加上有羊毛衣保暖,更能添数分胜算,然而云中兵马本就不足,若我带走一万,岂不是要陷长公子与危殆之中?”
    “无妨!我自有安排!”
    方晓一拍李信,示意他接令起身,而后再度抽出一支军令,交到了韩信手中。
    “韩都尉,我与你步卒一万,骑军五千,连弩车三十,弩箭二十万,并武刚车二百,同李信将军一同借风雪掩护出击,于匈奴人侧后扎营,一旦匈奴人想要退却,亦或有援军赶来,你便需要仗之拖住匈奴人。
    届时是进是退,全由都尉一言诀之,若有人不服,都尉持我军令,自可先斩后奏!”
    “长公子!”
    眼见被委以如此重任,韩信顿时心中激动无比,他此时已然确信,自己在“长公子”心中的地位,相比李信这位大秦宿将来说,可是丝毫不差。
    果然,将令一下军帐之中顿时沸腾,剩余都尉面相上皆有不服之色,但方晓却依旧力排众议,将军令交给了韩信。
    可韩信接令之后,却依旧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长公子,如此大军去了一半,再加上死伤,云中废墟可用之兵,便只剩两万,以两万对二十万,若可仗高深城墙,自然无妨,但如今云中已然成为废墟,这……”
    话蒙毅没有说完,但其中不赞同的意思任谁都能听出来,而韩信之所以没有接令,也是因为有这般顾忌。
    “无妨!老师,诸位将军,若是我说,能够于一夜之间让云中城重新耸立呢?”
    …………
    “报,禀报大王,帐外风雪已然渐渐停歇,游骑回报,云中废墟之中,似有火光冲天。”
    “火光冲天?秦军又在玩什么把戏?”
    右谷蠡王呼衍卺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燕人乐昉,一时间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总归风雪渐小,总是一件值得让人长吁一口气的事情。
    草原上的冬雪,远远不是长城之内的那般,往往一下起来,便是没完没了,若是不幸被困在雪暴之中,待到粮秣炭火耗尽,无论人马便只有冻毙一途。
    是以于严冬安营扎寨,需得寻背风远雪之地。
    “大王,且不管秦人在玩什么把戏,只待风雪一停,我等便提大军覆压云中废墟,届时秦人无有坚城高壁为依仗,即便他们器械再过犀利,也总有羽箭耗尽之时。
    我等只需以月氏与林胡为先锋,便是拿人命去填,也足以填死秦军区区四五万人马了!”
    “不错,圩野王说的在理。”
    哈哈大笑一声,右谷蠡王伸手抓起案上烤的油亮的羊腿,狠狠咬了一口,旋即招来传令游骑,当即命令道,“你,速去传令全军,今晚杀牛宰羊,让狼崽子们美美吃一顿,暖和暖和身子,只要明日大雪一停,我等便尽出大军,攻占云中。”
    “是!昆仑神庇佑着大匈奴!”
    传令游骑应了一声,吞了一口口水,当即冲出大帐,片刻之后,连绵于风雪之中的匈奴营帐,也有无数篝火升起。
    蒸腾的热浪与浓香的羊肉,渐渐冲散了匈奴人心中对于风雪与前途的忧愁,就连白日里右贤王倒下的阴影,似乎都因为温暖的篝火与甜美的羊肉,而消散了许多。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早,炽白的阳光,便冲破了低沉的乌云,宛如天神掌中的金剑斩落一般,劈散了风雪,洒在白茫茫一片的大地上。
    半天一夜的风雪,让原本金黄的草原变得一片银装素裹,燕人乐昉皱着眉头,感受着胯下战马颠簸的脚步。
    积雪实在是太深了,足足可以有成年人等腰之高,抽动鼻翼顿时阵阵刺痛传来,那是刺骨的空气,冻得他鼻翼生疼。
    也算是在草原上经历过数次严冬了,但乐昉依旧有些无法适应,每当此时他便极度怀念曾经大燕还在时的家宅,有妻、有子、有温暖的炭火与华服美章。
    白茫茫的雪原,看久了,似的乐昉双目微微胀痛,视线有些发花,·伸手揉了揉眼睛,在他前方右谷蠡王也做着相同的动作。
    匈奴人扎营之地,距离云中废墟不过二十里,如今踏雪前进,走了将近两个时辰,想必负责打前锋的月氏与林胡,已然攻到了云中废墟了罢。
    乐昉看着一片白茫茫的雪原,不由心中暗暗畅想。
    蓦的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传来,打破了乐昉的思绪。
    “禀……禀报大王……”
    “以数倍军力行摧枯拉朽之事,又有什么好慌张的。”
    匈奴游骑的声音中不知为何,充满了惊慌与不知所措,这让乐昉在心底愈发看不起这些蛮夷,当然他已然冻僵了的脸上不会表露出丝毫。
    “慌什么,好生说来!”
    “城……城……”
    不知经历了什么这匈奴游骑满脸惊骇,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全,只能来回念叨着一个“城”字。
    “城城城,城你奶奶的,滚开!”
    忍不住怒吼一声,右谷蠡王一把将游骑掀翻在雪地里,旋即一夹马腹,战马嘶鸣当即朝前冲出。
    乐昉见此,好奇之下也是连忙跟上。
    片刻之后,无论右谷蠡王还是乐昉,甚至所有看到眼前景象的匈奴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站在当场,无法言语,无法动弹。
    眼前的一幕,远远的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只见茫茫雪原之中,一座完好的大城耸立于天地之间,映着淡金色的阳光,浑身反射出阵阵晶莹的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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