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内江米巷卢记杂货铺,卢耀祖正仔细的擦拭着柜台。街上行人匆匆,众多店铺皆门可罗雀,扬州城上空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样。
    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皇帝南巡到了扬州,对扬州盐商大肆抓人抄家,使得市面上人心惶惶,商人们根本没有心思做生意。
    扬州位于运河之畔,盐运漕运重地,江南各省运往北方之货物必经扬州,是重要的货物转运地,如卢耀祖这等小商人更是数不胜数。当然扬州城最赚钱是生意当属食盐,最有钱的商人当属盐商。只不过现在的淮盐为徽商和晋商把持,靠着窝本制度垄断者淮盐生意,其他人想插进去几乎不可能。
    边擦着柜台,卢耀祖边长吁短叹,几日来杂货铺的生意实在太差,让他心情很是沮丧。扬州城内寸土寸金,店铺的租金昂贵,若是这样下去,用不了几个月,杂货铺非得破产不可。
    “这崇祯皇帝去哪不行,干嘛来扬州啊。来就来吧,为啥非要和商人们过不去?”卢耀祖在心中不停的骂着。
    市面上已经有传言,说皇帝要抄扬州所有商人和官吏的家。卢耀祖一开始还不信,毕竟扬州城内商人没有一万户也有八千家,扬州府多丘陵,土地很是贫瘠,是靠食盐和其他贸易支撑起来才有如此繁华,抄了扬州所有商人,整个扬州非得成为一座死城不可!
    然而传言却有鼻子有眼,说皇帝在山东时便大开杀戒,把山东士绅官吏商贾几乎抄了个遍,说皇帝就是靠着抄家起家的,刚登基不久便抄了九千岁魏忠贤及其党羽的家,后来又以莫须有的罪名抄了其亲叔叔福王的家,靠着抄家得来的银子养活了一支庞大的军队,才能够驱逐建奴收复辽东。现在皇帝来到扬州这等繁华的地方,面对如此有钱的扬州,岂能不动心?岂能不大肆抄家?看看吧,现在是对盐商动手,接下来便会对钱号、绸缎庄等其他大小商人动手了。
    流言传的很迅速,短短几日间便传遍了扬州城,搞得商贾们人心惶惶,很多店铺关闭了门户停止了营业,店铺主人纷纷躲了起来,特别是那些中小盐商,一个个更是躲得不见人影。
    卢耀祖也想关了铺门躲起来,但是却不敢,因为他的生意太小,根本支撑不住长时间不营业的后果。他更怕自己躲起来后,店铺没人看被贼人光顾,损失了店铺的货物,那才真的完了。
    “东家,东家。”就在此时,店铺伙计卢六子跑了回来。
    “慌张个什么,让你送的货可送到了?”卢耀祖沉着脸问道。这卢六子是他远方堂侄,也是店中仅有的三个伙计之一。
    “货送到了。我回来的时候经过盐运司大街,东家您知道我看到了啥?”卢六子叫道。
    “是不是胡百万那些盐商被杀了头?”卢耀祖连忙问道。
    “不是啊,没有人被杀头。不过我看到了衙门口贴着告示,说是皇帝要改革盐制,取消窝本制度,从今往后,任何人只要在盐运司衙门登记备案并缴纳一定保证金,都可以做贩盐生意。东家您不是一直想做个盐商吗?这可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啊!”卢六子叫道。
    “皇帝不是要查抄所有商人吗,怎么又要改革盐政招募盐商了?”卢耀祖愣住了。不过转念一想,又很快理解了。
    毕竟皇帝不是盗匪,是整个大明的主人,扬州商贾也是其子民,岂有不管不顾把扬州所有商贾都抄家的道理?之所以抄胡百万那些盐商的家,定然是因为那些人做的太过分的缘故!和其他商人却是没有关系的。
    可叹自己还忧心了数日,生怕皇帝的军队冲进来抄了店铺!人家堂堂皇帝,吃饭用金饭碗,马桶都用金马桶,岂会看上自己这小小杂货铺?想想就觉得好笑。
    “你们两个看着铺子,六子你和我去趟盐运司大街,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卢耀祖当机立断道。
    他早有做盐商的心思,但既没有门路有没有太多资金,现在终于让他看到了个机会。皇帝大肆查抄窝商,整个扬州的盐商皆人心惶惶,这个时候恐怕没人敢冒头,自己说不定能够借着这个机会插上一脚。
    到了盐运司大街,果然看到衙门外围着很多人,都在看墙上贴的告示。在六子的帮助下,卢耀祖拼命挤到前面,定睛看去,果然说的招募盐商之事。
    按照告示所说,从即日起,任何人只要在盐运司衙门备案,缴纳一笔管理银,也不多,五十两银子,便可由衙门颁发行盐执照,从此便可做食盐生意,门槛竟然如此的低!
    看到这里,卢耀祖心中一阵阵激动。五十两银子他还是拿的出的!实在不行,大不了把杂货铺卖了也能筹到。
    连忙继续往下看,然后发现竟然规定了食盐进价和售价,不由得一愣。
    按照告示规定,两淮所有盐场统一出场价,一引盐出场价三两银子,外加三钱的盐税共三两三钱,一引四百斤,每斤盐进价约八文钱。
    而不管在哪一府县,食盐售价皆每斤十五文!任何商号盐铺不得涨价,违者以贩卖私盐论处,抄家发配乃至杀头!
    看过之后卢耀祖顿时沉思了起来,进价八文售价十五文,看似有一倍的利润,但考虑到沿途运输的成本,再加上卖盐时还得给地方官府上税以及其他花销,总利润顶多两成!
    相对十多倍二十倍的盐利来说,这利润着实可怜!卢耀祖禁不住连连摇头。
    身旁其他围观告示的人也都议论纷纷,很多人甚至发出哀嚎声。
    “生意没法做了,不到一倍的毛利,刨除各种花销,根本赚不到钱。再做食盐生意只能喝西北风了。”
    卢耀祖就听身边有人叹道,偏头看去,认识此人是一个小盐商。
    两成的利润确实赚不太多钱,但总比杂货铺生意利润高啊,卢耀祖忍不住想道。
    自己是庐州人,每年来往扬州贩盐数次,至少能赚百八十两银子。昔日的盐商们看不上现在的利润,但对自己来说却是难得的好生意。
    想到这里,卢耀祖再不犹豫,转身挤出了人群,向着盐运司衙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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