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山出去了一趟,十月中旬才回到南昌。
    天气越发冷了。
    司露微没从前那么畏寒,却也比平常人害冷。
    沈砚山回家之后,打了个电话。
    两天之后,一位老郎中到了大帅府。
    “小鹿,我前年的时候寻到了一位医术高超的大夫。那时候我就想,等你回来了,你害冷的毛病一定要治一治的。”沈砚山道。
    司露微:“.......”
    前年的时候,她还是个“死人”。
    沈砚山从未放弃过希望。
    老郎中约莫五十多岁,模样体面,也有一双大眼睛,只是那眼睛很无神,总慵懒虚搭着,好像永远睡不醒。
    他身边还带着个小丫头,说是他的徒弟。
    小丫头十三四岁的样子,娇小个子,梳两条长辫子,模样很乖巧。
    她笑起来的时候,有颗不太明显的小虎牙,尖尖的,又添了点活泼。
    老郎中给司露微诊脉。
    片刻之后,他对沈砚山道:“让我徒弟也瞧瞧,她看过很多病,医术很不错的。”
    沈砚山看了眼这小丫头。
    小姑娘很机灵也很甜美,软糯可亲,人畜无害。
    “试试吧。”沈砚山心情好的时候,是很好说话的。
    司露微有点好奇,看着这小丫头。
    小姑娘的眼睫很长,低头把脉的时候,眼帘垂下来,睫毛像一把小扇子。
    待诊脉完毕,她对她师父道:“师父,是中焦受阻。”
    老郎中点点头,面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是有几分赞许的。
    “你先出去,写好药方。”老郎中道。
    小姑娘恭敬道是。
    她出去了之后,老郎中才对沈砚山说起司露微的问题。
    司露微小时候,因为风寒引起了发热,而热受困于中焦。
    当中焦受阻时,热无法传达肌理,体表感受不到身体该有的热气,故而就特别怕冷。
    “大夫们说‘真热假寒’,就是这个意思。这位姑娘一直没找大夫看过,亦或者庸医害人,没看出原因。吃几贴药即可。”老郎中态度轻傲。
    沈砚山却好像舒了口气。
    他很相信这位老郎中的话。
    他们这边才说完,小姑娘开了药方,递给了老郎中:“师父您看看,可有不妥?”
    老郎中瞧了,点头说:“没什么不妥。”
    他递给了沈砚山,“大帅拿去抓药吧。”
    司露微看着他们,心里挺诧异,觉得自己陪着他们开了个小玩笑。
    老郎中让小姑娘开方子,说得话也是轻描淡写。
    司露微记事以来,一直畏寒,她以为是什么天大的问题,不可能改变,可老大夫的口吻,好像治个风寒似的。
    这让她有点不敢相信。
    沈砚山却无半分质疑,反而轻松了不少,这让司露微费解。
    他不是这样轻信的人。
    “老先生,先去客房休息。”沈砚山道。
    老郎中却摇摇头:“我得回去了。大帅,你要言而有信,老夫的事,还请大帅少说几句。”
    “您放心。”沈砚山道,“只要能治好她,您就是我的大恩人。您的秘密,绝不会从我这里泄露。”
    司露微一头雾水。
    旁边的小丫头看到了玛丽,朝晁溪跑了过去。
    晁溪手里端着几块糕点,其中有红豆糕。
    她和晁溪聊了起来。
    “我最爱吃红豆糕了,你做得真好吃。”
    小姑娘对晁溪说。
    她一边吃,一边伸手去摸玛丽,“它咬人吗?”
    “不咬。”晁溪笑道,觉得这女孩子特别可爱。
    老郎中走了过来,对沈砚山道:“这糕点我徒弟很喜欢,包起来我们带走。”
    晁溪诧异看着这老头。
    沈砚山很客气:“晁溪,去包起来。”
    小姑娘也不推辞,拿起晁溪包好的红豆糕,跟着她师父往外走,声音脆脆的:“这次的诊金是红豆糕吗?”
    “对。”
    “那还挺划算。”小丫头说。
    司露微还是没回过神。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让她觉得有点奇怪。
    “......他们,是本地人?”司露微问。
    沈砚山道:“不是,我请回来的,挺远的乡下。”
    “很有名吗?”
    “很有名,不过我在京城的日子不多,又不怎么生病,只听说过,没见过。”沈砚山道,“今天也是头一回见他。”
    “京里的人?”司露微突然明白沈砚山的信任从何而来了。
    “是,京里的人。”沈砚山笑道,“我知道了他一点往事,他怕我说出去,要不然他是绝不会到这么远的地方。”
    沈砚山为了找司露微,派人到处撒网。
    除了没找到司露微,其他的收获颇丰,他知晓了很多的秘密。
    “姐姐,客人不吃饭就走了吗?”晁溪问。
    方才那个小丫头,只比晁溪小一两岁,算是同龄人了。
    晁溪难得碰到合眼缘的,还想多聊几句。
    “不吃,他们回去了。”司露微道,“你去帮我煎药。”
    晁溪道是。
    药熬好了,有点苦,司露微咬牙忍着喝了。
    她喝完了去看徐风清。
    徐风清问:“露微,你生病了吗?你身上有药味,以前阿妈生病的时候,也是这种药味。”
    他说着,就很紧张。
    司露微眼眸微亮:“你连这个都记得?”
    “刚想起来的。”徐风清道。
    嗅到了她身上的药味,他的记忆被打开了个口子,非常自然流畅倾泻而出。
    “我没有生病,你别担心。”她耐心跟他解释。
    她一点点说得很慢,徐风清也就听懂了。
    听懂了之后,他好像很释然,露出了笑容:“你没事就好。”
    晚夕,沈砚山也问她:“你感觉如何?药有用吗?”
    “大夫开的是十天的药,今天才第一副。”司露微道。
    沈砚山有点心急了。
    他笑着,轻轻摸了下她的头发。
    他转身要走,司露微喊住了他:“五哥......”
    沈砚山回头。
    “这么多年,你还想着我的病。”司露微说得很慢,“我是自己走的,假如我是被人掳走的,你不会放弃寻找我,也许我在最苦的时候,都会有希望。”
    沈砚山心里有岩浆一样的热浪滚过。
    她的道谢,这样委婉却诚挚。
    她说,他是她的希望。
    沈砚山转过脸,不让司露微瞧见他发红的眼眶,声音极力平静:“这没什么,我这个人固执。”
    找你,很固执;爱你,也很固执。
    司露微还想要说点什么,楼下的电话响起了。
    沈砚山下去接电话了。“......别哭别哭,你慢慢说。”沈砚山的声音传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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