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钰宁向戴正黎描述了她与纪远云吵架的始末。
    和这个男朋友闹别扭了,还要讲给另一个听,可谓妙极。戴正黎听后的表情更是丰富,有些幸灾乐祸,有些感慨,又有些惆怅,总之五味杂陈,最终化为一句:“倒是没想到戴瑜竟然还有这红颜祸水的本事。”
    “你嫉妒啊?”薛钰宁未能预料他最终说出口的是这句话,老父亲的口吻,斜睨着。
    戴瑜总能给戴正黎带来新惊喜,就像当初的家长会。那两人无声对峙,已有答案,他还蒙在鼓里,傻兮兮地问薛钰宁:“既然你是他的老师,那你知不知道,戴瑜在跟谁谈恋爱?”
    没有人能描述薛钰宁当时的心情,更不用说事件主角就在他们旁边。
    她万分犹豫,实难开口。
    戴正黎再等一阵,以为她不清楚。
    “是我。”她小声答道。
    他以为幻听,确认道:“你刚才说话了吗?”
    同样的话重复第二遍时,薛钰宁不知从谁那借来几个胆子,横生硬气。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搞了就搞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反正你儿子我睡了,你也没能幸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是我。”
    理直气壮那样,真把戴正黎噎得一下没能说出话。
    “是……你?”
    “是我!”万般肯定。
    “甜甜。”戴正黎并不觉得这是个有趣的玩笑,“你说实话。”
    薛钰宁知道这让人一时难以接受:“我说的就是实话。在你回来之前,我们就……我那时候不知道他是你儿子。”
    “也就是说你后来知道了。”戴正黎尽量呼吸,走廊的空气好似不太流通,“在我们重新见面之后?”
    薛钰宁摇头:“之前。”
    “之前……”戴正黎重复这两个字,玩味其中透露出的意义。也就是说,她知道他和戴瑜的关系后,依然主动与他交好,也不断开和戴瑜的联系。两方并行,毫无顾忌。
    倒真像她做事的风格。
    却没料到,戴瑜也……
    戴正黎脑袋“嗡嗡”的,走廊的嘈杂向四周不断扩散,越来越淡,直到耳朵都听不见。他只能听到神经的轰鸣,血管的滚动,心跳的澎湃,和戴瑜走来的脚步声。再多一刻,戴正黎觉得,他就能见到走马灯。
    戴瑜当时能把他给气成那样,现在的纪远云?戴正黎甚至觉得还是轻松了点。
    “我不嫉妒。”戴正黎回答。
    就算千万个纪远云倒下,也有更多人排队,轮不到他。与薛钰宁对他倾注的爱意多少无关,全怪他特殊的身份。他的职业沾上桃色新闻,就是自掘坟墓。暗地里还行,只要他们不承认,顶多算捕风捉影,薛钰宁和纪远云的事情在圈子里是人尽皆知的,一旦他想转到明处,就相当于证实了那些流言。
    这让人以后怎么想?
    副书记,为爱做叁,撬人墙角,感天动地。
    别人不在乎,纪部长不得想尽办法把他弄倒台?他这一路走来把柄不少,虽远不比那些被曝光的严重,到底不符合规矩和章程,想开刀不愁找不到地方下手。比较起来,她和牧微明还只能算家事,他可不止如此。
    所以他早就不想了,知足常乐。
    弥勒佛说得好啊: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他就是那可笑之人。
    “听说城郊开了家日式汤泉,我只有工作出差才有机会出国,平时不能陪你,这次难得有空,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戴正黎问,“刚刚开业,好像挺热闹,可能得提前预约。”
    薛钰宁不知怎的,先想到的是薛老。他的红色精神深入骨髓,虽不限制小辈们的自由,可听到“日本”二字,就会絮絮叨叨:“洋鬼子的东西,有什么好的。”要不是怕为难阿姨,他恨不得家里煮饭都用锅烧,才不稀得那电饭煲。
    “行呀。”她答应。以前去日本旅游,刚好没能体验,既然能在国内补上,何乐而不为,正好能放松。
    薛钰宁翻着密密麻麻的翻译文件,两眼发直,全是过段时间的会议需要准备的。她后桌的同事好像心情异常愉悦,休息时请办公室所有人喝了饮料。与她不算特别熟,薛钰宁没上去打听情况,在茶水间正好听见聊天。
    “她今儿怎么这么高兴啊?”
    她拆了包架子上的零食,分给同事,顺道凑到旁边听。
    “下个月她调到口译组了。”知情人士不卖关子,直接道出缘由,“可不得高兴嘛。”
    “天哪?我记得她不是一直都想去吗。”
    “诶,那她怎么到我们组的,我听说她会两门外语呢,这都不要?”
    同事没想到还能听见这外行话,嫌弃道:“翻译在精不在多,人家只要你会英语,你会再多法语也没用啊。”
    “她英文是我们组最好的吧。”
    “这就是运气了,当年翻译司到她们学校遴选口译,本来以为看成绩胜券在握,可是没想到人家优先男生,比她分低的都进了,她没选上,最后到咱们部门,就一直惦记着怎么能调过去。前段时间不是去会展吗,专业口译还没来,可老外已经在那等着了呀,不能不说话吧,临时从咱们组找几个人顶上,她就去了。听说当时表现特好,领导就留下了印象,还以为她是口译组的。后来第二天口译的人赶到,去翻译的时候被问,昨天那姑娘怎么没来。正好又有些信息交接嘛,他们就去把她喊来,跟了全程。”
    同事赞叹:“行啊,挺厉害。”
    “上周她不是出差几天嘛,你说巧不巧,又遇见那领导了。他正好有个儿子,比她小两叁岁吧,领导一琢磨,女大叁抱金砖,想介绍他们认识。”
    “事业爱情双丰收?”
    “没有,她拒绝了。”同事也倒杯水,和大家接着说,“她说她是不婚主义。”
    同事面露惊讶:“跟领导说这话?这不对牛弹琴嘛。”
    “诶,没想到吧。领导问她怎么小小年纪就不婚主义了,她轻飘飘来一句,‘结婚影响升职’,领导反而笑了,觉得这小姑娘有野心,行。”同事双手一拍,“后来听说她想去当口译,他在翻译司那边有熟人,聊天时谈起,他们正好在招人,要谁不是要呢,也符合流程,通知就发了下来。”
    过程曲折离奇,同事听完还心有余悸:“可她说那话也太危险了。不想和人相亲,委婉拒绝呗,大不了应付着见一见,回来就说不合适,人家也不能逼婚吧。好在是这位开明,遇到个小心眼的,一听这话,不升反降。”
    “嘿嘿,我也问过。她说,她其实会展回来就去打听了一下那个领导。他老婆原来就是个女强人,他们老家当地的知名企业,但是因为操劳过度,老是出差、加班连轴转,后来突发脑溢血还是心脏病,总之去世了,他一直没找新的。简而言之,他对这种有事业心的女性一直挺支持,以前就提拔过几个。但也被传出些闲话,毕竟——你懂的。”
    薛钰宁撇撇嘴。
    “反正她是晋升了,我可提前跟她商量过,苟富贵勿相忘,万一以后当上领导,记得来提拔提拔我们笔译组的姐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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