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松意有种不好的感觉。
    果然,他的感觉是准的。
    柏淮揉着他的脑袋,缓缓开口:“过完寒假,我就要走了。”
    刚刚还鲜活闹腾的简松意一瞬间就暗淡了下来。
    低着头,抿着唇,不说话。
    柏淮看着那条炸蓬蓬的松鼠尾巴就这么耷拉了下去,有些心疼,又有些愧疚:“我的户籍在北城,没转回来,得回去准备参加高考。柏寒的身份......你也知道的,很多事不方便,我如果想学理,就只能答应他。本来想早些和你说,又怕你不高兴。”
    简松意低着头,闷闷的:“这事儿也不怪你”
    “怪我,我当时就不应该走。”柏淮淡淡笑了一下,“我现在就后悔我怎么没早点不做人,早点把你吃掉。”
    往常柏淮说这样的话,都是会被揍的,但今天简松意居然就只是低着头,闷着声,一动也没动。
    这是真不开心了。
    柏淮叹了口气,把他抱得紧了点儿:“是我混蛋,你打我一顿吧,我不还手,别生闷气,把自己气坏了。”
    简松意头埋在柏淮颈窝里,小声道:“我没生气,我就是想到你又要一个人呆在北城,就心里难过。多冷清啊。”
    柏淮突然心抽了一下。
    他想了一万种哄简松意的方式,却没有想到简松意只是在担心他一个人会冷清。
    他的男朋友脾气是差了点儿,行为是暴力了点儿,可是心怎么就这么软。
    软得他拿他毫无办法。
    只能柔着声音安慰道:“不冷清,只要你每天陪我说说话就行。而且我二月底走,六月高考,就三个多月而已。”
    “三个多月呢。”简松意声音还是有点蔫蔫的。
    柏淮把他下巴挑起来,亲了一口:“但是我们寒假可以天天腻歪在一起。”
    听到寒假两个字,简松意想起来什么,红着耳朵小声道:“不如寒假我们就把那个情侣旅游套餐用了吧,正好中间还有一次结合热,可以完全标记......”
    越说声音越小,耳朵越红。
    柏淮哑然失笑:“你是不是傻子,你觉得我舍得吗?”
    简松意脸红了:“我不小了。”
    “先不说你小不小的问题,你知不知道完全标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以后只要你结合热了你就会想要我,即使打了抑制剂,你也会想要我,你懂不懂?你告诉我我怎么舍得在走之前完全标记你?”
    “但是完全标记后,会对对方有归属感,我想要你一个人在北城的时候,也能感觉到我在陪你,我不想你又变成那种空荡荡的样子。”简松意说着又把头埋下去了,声音有些涩。
    柏淮笑了笑,低声道:“我不会空荡荡的,因为我心里都是你。”
    “你能不能别说土味情话,土死了,肉麻死了。”
    “那你能不能别不高兴了,你不高兴,我只能用土味情话来哄你,我最近还学了好多,你要不要听?”
    “滚!不听!恶心!天到晚不知道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简松意也不想把好好的时间浪费在伤感上,坐起身,一把推开柏淮,凶巴巴的,试图掩盖眼角的红意。
    寸头超a凶巴巴的简松意,红着眼角实在是太好看,柏淮突然觉得自己可以再放纵点,于是又把简松意捉了回来,低声笑道:“我还学了更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一个寒假,可以慢慢教给你。”
    ......
    简松意从来没有哪个寒假过得这么**过。
    他和柏淮几乎从早到晚都黏在一起,正值年关,唐女士简先生柏老爷子,一个比一个忙,几乎不着家,也就成全了他俩,愈发肆无忌惮。
    简松意也想开了,虽然自己被骗财骗色,但的确也爽了,看在某人学识渊博,深度掌握摩擦运动精髓的份上,那些钱就当物理补习的学费。
    南城市全市第一兼南外校草的一对一专业辅导,这波不亏。
    然而再怎么不亏,也抵不过两个人热恋期间就要面临分别的小情侣间的甜甜蜜蜜。
    除了不够,还是觉得不够。
    简松意总觉得,他还能再对柏淮好一些。
    他心里是怕的,怕柏淮走,怕柏淮孤独,怕柏淮又活得冷清没有人情味儿。
    他不在柏淮身边,他就很怕。
    因为他知道,柏淮所有的热闹,都是他给的,让这样一个人离开自己,回到冷冰冰的北城,他怎么都放心不下。
    生活不是电视剧和小说,高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并没那么快活。
    而简松意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凡尘俗人,所以他想把柏淮也拉进这俗气的热闹的生活里,让他过得真实一点,温暖一点,快活一点。
    毕竟除了把柏淮在其他地方缺失的爱成倍得补给他,自己什么也不能为柏淮做。
    所以大年三十的晚上,是柏家从未有过的热闹。
    简家老一辈不在了,简先生和唐女士决定和柏家一起过这个春节。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不想让年仅18岁的简松意就面临是跟男朋友回家过年还是回娘家过年这么复杂的人生问题。
    柏老爷子年轻时候,和柏寒柏淮一个性子,冷清,孤傲。
    但是年过古稀后,人总是会开始渴望一些留恋凡世的东西,比如热闹,比如亲情,比如年轻人身上朝气蓬勃的希望。
    所以两家人一起过年,他也是再高兴不过。
    柏韵也难得地忙里抽闲,从国外赶回来过年。
    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柏寒也回来了。
    往年的春节,柏寒都会受邀去各大晚会,虽然他厌烦极了那样的场合,但是他总觉得去陌生人多一些的地方,就不会想起最熟悉的人,所以他从来不拒绝邀请。
    但今年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回南城过年了。
    虽然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罩着黑色大衣,携裹着北方的干寒走进温馨热闹的柏家客厅的时候,直接把温度降了十度,但是大家也没有嫌弃他。
    这人是煞风景了些,但是能回来,也一家人齐了,也总是好的。
    起码有个盼头,图个团圆。
    不过看着柏寒礼貌性地打了招呼后就直接上了三楼阁楼,唐清清女士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唉,这人也就之眠还在的那几年,讨人喜欢些。还好小淮和小意小时候是之眠教大的......”
    简松意朝他妈使了个眼色。
    唐女士连忙笑道:“算了,不说这些了,快把饺子包完,包完了下锅,简松意你快过来。”
    简松意边走边拒绝:“妈,你又不会包,别给刘姨和我爸添乱了。”
    “我怎么不会包了?”唐清清不服气,胡乱捏了几下,“你看,这不就包好了吗?”
    简松意没眼看:“你那叫包子,不叫饺子。”
    “臭小子,怎么跟你妈说话的?有本事自己包。”简先生瞪了简松意一眼,“刘姨包的是柏爷爷他们家吃的,我包的是我和你妈吃的,你要想吃,自己包。”
    简松意:“......”
    大过年的不让孩子吃东西了?
    柏淮看着日常被自己亲爸亲妈撒狗粮怼死的简松意同学,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简松意旁边,拿起饺子皮,低声道:“没事儿,你吃我包的。”
    修长的手指几个翻转,一只漂漂亮亮白白胖胖的元宝饺子就新鲜出炉了。
    放在唐清清女士包的“包子”旁边。
    碾压。
    简松意顿时就乐了:“我要吃三十只,要豇豆馅儿的。”
    “好。”柏淮淡淡笑道,“换十只牛肉馅儿的行不行?全是素,不顶饿。”
    “行。”
    唐清清看着腻腻乎乎的俩人,忍不住还是浮现出了老母亲的微笑。
    行,自家儿子找到靠山了,都不好欺负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家儿子命真好,柏家这么个宝贝儿子,怎么就眼瞎了看上了简松意呢?
    唐女士这么想着,心里很高兴:“诶,我们来包硬币吧。”
    简松意挑眉:“妈,你少女心能不能不要这么泛滥。”
    话音刚落,简先生就淡淡道:“简松意,你下个月零花钱没了。”
    简松意:“?”
    柏淮轻笑一声。
    简松意瞪了他一眼。
    柏淮连忙哄道:“我有,我给你。”
    “你的钱不是我的钱?小小年纪就会惯男朋友,以后一看就是个没家庭地位的。”一旁看热闹的柏韵已经洗好硬币送来了,递给刘姨,笑道,“硬币包还是要包,不过要给刘姨包,不然老简和小淮肯定要作弊,这个硬币怎么轮都轮不到我这儿来。你们别欺负我孤家寡人。”
    正在计划着怎么给包硬币的饺子做记号,好让自家小omega吃到的老简和小柏,被戳穿心事,尴尬地笑了笑。
    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的继续包起了饺子。
    柏韵见状笑骂了几句,一屋子老老少少说笑开来,饺子包了一屉又一屉。
    等终于包完饺子,其余人都去洗手,只剩下一个从头到尾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简松意,在厨房偷偷徘徊。
    那一顿年夜饭,极为丰盛。
    但具体吃了些什么,柏淮不记得了。
    就记得很热闹。
    他就记得那天晚上,自己被简松意塞了一个又一个饺子,每个饺子的边缘看上去都有些破烂,自己已经吃得吃不下了,给他塞饺子的简松意还是不甘心。
    最后干脆盯着每一个饺子,看见一个边缘破烂的就往回夹,夹得眉头紧锁,等柏淮终于咬到了硬币的时候,简松意才终于笑了。
    唐女士连忙鼓掌:“小淮不得了,新的一年肯定运气特别好,阿姨祝你和小意都金榜题名!”
    柏老爷子也笑道:“你这小子,运气不错,新的一年,别的不重要,开心就行。”
    柏韵也笑了:“两三百个饺子,就这一个硬币,都给你吃到了,这是福气,所以以后别老学你爸冷着一张脸,多笑笑,不然福气跑了。”
    “嗯,别学我。”柏寒淡淡地抿了口酒,“你以后会比我好的。”
    而简松意看着柏淮,笑得眉目舒展,得意洋洋:“我就说吧,今年你会是运气最好的人,说了把运气分给你,很灵的。我就是你的福星。”
    柏淮笑得极尽宠溺:“对,你就是我的福星,不然我运气怎么会变得这么好。”
    所有人都看穿了简松意的小心思,所有人也都纵容着他的小心思。
    就连柏寒看着他们,眼底深处也浮现出浅淡的笑意。
    简松意那天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说得对,这世上,总有人会幸福下去,他没有资格因为自己的绝望,就让自己的儿子失去拥有幸福的能力。
    如果死去的人回不来,那好歹给活着的人少点遗憾。
    那天晚上,众人都喝了些酒,闲话着再普通不过的家常,窗外的烟花格外的绚烂,屋里倒计时的声音也格外的大,暖黄色的灯光映照着红通通的春联和福字,俗气得有些好看。
    简松意拉着柏淮站在阳台上,看夜幕火树银花,听屋内几十年如一日的春晚节目和人声嘈杂。
    偏过头,看向面颊微微被熏红的柏淮,嘴角挑起一抹得意的笑:“柏淮,你看,我还是比你厉害,因为我把你拉入凡尘来陪我了。”
    他的眼神很明亮,带着孩童般的沾沾自喜。
    柏淮知道,两家人一起过年,是简松意提出来的,柏寒和柏韵也是简松意劝回来的,那个带着好运气的饺子,也是简松意作弊做出来的。
    都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有什么用处,就像小时候简松意非要和自己一起睡觉,非要让他的爸妈一起帮自己开家长会,非要告诉所有人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一样,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心生欢喜,让自己明白,这世上自己不是孤单一人。
    他怕自己冷清。
    简松意从六岁开始,就怕自己冷清,所以在这十二年,他做了他能做的一切,陪伴自己,把他所拥有的一切温暖和热闹,一股脑的塞给自己。
    朋友,家人,荣誉,运气,还有他自己。
    这样纯粹的温暖,毫无保留,是只有简松意这样从小在乌托邦里长大什么都不曾缺失的小孩儿,才能给出来的。
    带着他的那份得意,天真又骄纵。
    而柏淮爱他这份天真,也爱他这份骄纵,如同爱他明媚不知世事的那份纯粹温暖。
    他的眼神过于明亮,衬得他身后的星河和烟火也黯然失色。
    柏淮低头,吻上他的眼角。
    他说:“简松意,你就是我的凡尘。”
    因为有你,所以我未曾真正的孤身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让可怜的柏狗过了个好年了!
    关于回北城,这个设定是建立在没有异地高考!
    这个设定也不是为了虐,是为了更好的结局。
    世间所有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世间所有分离都是为了完全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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