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弘武帝是一位殚精竭虑的好皇帝,自他登基以来,国泰民安,关注农民的生活、农作物的产出的同时,亦放宽了对商人的限制,民风不再拘于保守,他最特别的举措在于不再要求女子守贞,鼓励寡居、和离的妇女再嫁,允许立女户,极大的改善了女子的社会地位和生存环境。
    “靳卿,回去多想想为何你能在这个年纪走到如今的位置,你比别人多了什么,少了什么,不要忘了自己的初心。”
    二人在殿前广场上漫步,靳淮之在弘武帝后一步的距离,弘武帝大不了靳淮之几岁,但帝王威严自与常人不同,一前一后,靳淮之气势上就矮了一截,听见弘武帝别有深意的话,靳淮之心猛地一滞,忙低头告罪。
    他近来诸事不顺,总是在小事上出纰漏,无怪乎陛下会敲打他了,但……靳淮之有些奇怪的抬头看一眼弘武帝高大的背影,陛下一直对臣子要求严格,对他更甚,最近像是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难道是对自己失望了?
    靳淮之抱着满腹的疑惑告退,出宫的路上还遇到了十公主。
    十公主与弘武帝乃一母同胞的兄妹,都是太后所出,自小就得先帝与现今太后的宠爱,性子跳脱,常有些惊世骇俗的想法。从她懂事长大,有了闯祸的能力后,言官不时便会上奏,认为公主当以身作则,为女子应当贤淑温顺,但奈何她以前有先帝护着,如今又有虽铁面无私但总对兄弟姐妹宽容半分,对亲妹妹宽容十分的弘武帝挡着,没人能影响到她。
    她及笄后便搬到了自己的公主府上,时常还是会到宫中与母亲、兄长聚一聚,到现在都没有要成亲的意思,也无人敢催她就是了。
    总而言之,在保守儒生的眼中,这位公主的所作所为,无一不让人惊骇,直呼有辱圣贤、违背礼教,不过他们也不敢“直呼”,要在大街上说这话,是会被女子丢烂鸡蛋的。
    ——都怪十公主,若没有她“以身作则”,如今的女子怎么会愈发彪悍?
    “靳大人,看你脸色,又被皇兄骂啦?”十公主在轿撵上咯咯的笑。
    “公主见笑了,陛下教诲,微臣求之不得。”
    回头看了眼他的背影,十公主摇摇头,啧啧道,“是教诲还是迁怒?连自己哪里惹皇兄生气了都不知道,这位靳大人日后怕是不好过。但没关系,渣而不自知的男人的热闹,我爱看!”
    “公主你小声些,靳大人还没走远。”侍女无奈。
    “哎呀,他听到了还能拿我怎么样?”
    走进御书房时,侍女正在劝她不要太过张扬,近来言官又在拿她说事了。
    “他们管不住家里夫人、小妾,怎么怪起我来了?”
    弘武帝放下奏折,睨她一眼,“还不是觉得都是你带坏了这天下的女子。”
    侍女行礼后到门口守着。
    十公主随意拖来一张椅子,在他身旁坐下,委屈眨眨眼,“明明事情都是皇兄为了你那可怜可爱的小笔友做的,作何骂我?”
    弘武帝不赞同的皱眉,“朕不是为了一己私欲。”
    “我当然知道您老心怀天下,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子民。”十公主不满嘟囔,“皇兄就是老古板,玩笑都开不得,真不知是怎么跟年轻小姑娘通信这么些年的。”
    眉头皱的更紧了,“谨言慎行。”
    皇兄从小到大都这副模样,十公主一点也不怕,又问,“你那小笔友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我在宫外都听说了,靳大人失宠咯~”
    说到这件事,还真是阴差阳错,她当年一时兴起办了个匿名交友的活动,结果手下的人出了差错,把靳夫人的信递到男子这边来了,最后还送到被逼参加的弘武帝桌上——那时弘武帝还是太子。
    弘武帝一开始没有打算回信,但他寄出去的信却得到了很用心的回复,又是个刚嫁人苦楚无处安放的小姑娘,他一时良心过意不去,便回了信,做她的“垃圾桶”——这个说法是十公主告诉他的。
    弘武帝本不欲打探对方的身份,却在她来信说害怕生育,害怕会死的时候,还是查了她的身份,以赏靳淮之的名义,遣了几位善于此道的太医到靳府。
    “皇兄,你何不告诉她你是谁。”十公主见他又皱眉,补充道,“以她现在的处境是不可能和离的,她娘家那边不会赞同,靳淮之也不会同意,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人的支持,她走不出那一步。”
    弘武帝无奈,“她脸皮薄,知道真相后恐会觉得难堪。”
    以女子身份与她通信这么久,实不是君子所为,每每想要言明,又怕吓到她,但……每次来信她亲亲热热的唤着姐姐,他又很……唉。
    十公主大笑,“只有在靳夫人的事情上,才能看到无所不能的皇兄露出这般苦恼的神情。”
    “朕也是肉体凡胎,称不上无所不能。”
    “哎呀只是一种夸张说法。”十公主摆摆手,“其实靳夫人也挺幸运的,若不是遇上皇兄,可能会被磋磨得不成人样。”
    这个时代的女子,大都如此,过得如何全看男人,自己再努力也很难改变生活现状。
    弘武帝摇头,“她心性坚韧,就算朕与她不相识,她也会过得很好。”
    “皇兄这么在意靳夫人,是不是想等她和离后趁虚而入?”说完这话十公主知道可能会挨揍,马上站起来跑到门口,动作之迅捷,令人惊叹,一看就没少做这种找打的事情。
    果然,弘武帝的脸黑了,“你把朕当成什么心思龌龊的人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怎么叫心思龌龊?皇兄后宫空荡荡的,这么多年,就不觉寂寞?”
    弘武帝没好气瞪她一眼,“母后叫你来的?”
    “母后也是为你着想,难不成你真打算日后挑个侄子侄女继承你的位置?”
    弘武帝:“有何不可?都是我聂氏族人。”
    “皇位继承暂且不提,你就不想尝尝爱情的苦与甜?能得知心人相伴,可是很美好的。”十公主慢腾腾的挪动脚步,又重新坐下。
    弘武帝不为所动,“你呢?”
    短短两个字,就噎住了一睁眼变成古代小孩·见识过古代男人后更加恐男·拥有现代灵魂·誓不成亲的十公主。
    对不起母后,她劝不动了。
    她也不知道皇兄对女色不为所动,她以前还试探过他是不是喜欢男人,那次差点就真的被揍了,后来再也不敢提。
    “我不说了。”她举手投降,“所以皇兄,靳夫人接受了你的建议吗?”
    “如你所猜,她没再提起。”只分享每日的点点滴滴,偶尔夹带写的诗词、画的画。
    十公主叹气,“靳夫人那么美,有人却不知珍惜。”
    她悄悄睨弘武帝。
    弘武帝不堪其扰,“作何?”
    “皇兄对靳夫人的长相不好奇吗?”她身为女子,自然能见到靳夫人,但皇兄就不容易了,哪怕是与臣子同乐的年宴,靳家的位置也在后面,在皇兄的位置上只能看见个人形。
    弘武帝摇头。
    十公主再次感慨,皇兄真是个老古板,竟然不会偷偷创造机会看一眼。
    好像从小他就是这样,守礼有分寸,一皱眉就让人觉得害怕,兄弟姐妹们都怕他,哪怕是其他哥哥们也在他面前矮了一截,一脸讨好听训。
    ——当然也因为他们都不太着调就是了。
    不过老古板只是她叫着玩的,能做皇帝的人又怎么会是老古板,他很懂变通,手段高超圆滑。常常因为他们闯祸而头疼,骂完又替他们收拾烂摊子,是个严肃却又温柔的人,像大海一般。
    “一直看着朕做什么?”
    十公主弯弯眼,“皇兄真好,能做皇兄的妹妹,真好。”
    弘武帝笑着打趣她,“又缺钱了?”
    十公主鼓鼓脸,伸手,“对,给钱!”
    “没有,朕是个穷鬼。”
    “皇兄好生记仇!”不就是之前说过他一次嘛!
    过了会儿,十公主又凑过去,“皇兄,我可以去和靳夫人交朋友吗?”
    “朕不干涉你们。”
    “以前是以为她和靳淮之感情还不错,我怕接近她,会连累她。”
    弘武帝抬眸,“哦?你还有自知之明。”
    十公主不满,“我当然知道!那就这样说好了,我先去找母后。”
    风风火火的带着人走了。
    弘武帝:“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一直没吭声的何公公笑道,“公主聪慧,陛下不必担心。”
    “朕需要担心她?要担心的是和她对上的人,你没听说,上个月她才把吏部的郭寅骂晕了?”
    何公公:“郭大人年事已高。”
    弘武帝气笑了,“意思是怪他自己身子不好了?”
    “奴没这么说,但郭大人有些话实是过了。”
    弘武帝嗯了一声,“但她也不该大庭广众之下,那么不给人面子。都是差不多的年纪,怎么人家就能那么理智沉稳?”
    何公公当然知道陛下口中的“人家”是谁,“殿下有您和太后护着,有底气,那位夫人什么都没有,自然只能靠自己。”
    弘武帝颔首,叹了声,“罢了,都不省心。”
    何公公心里腹诽道,陛下您也没比公主和那位夫人大多少,这语气怎么好像她俩的爹?
    “过几日就是秋宴,相关事宜奴已安排好,陛下可要过目?”
    “嗯,不用了,交给你朕放心。”
    何公公微笑:这么多年都是我在做,您当然放心,这宫里什么时候能有个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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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公公,打两份工只拿一份工资(bushi)
    好多人猜对了,好厉害~
    后面更新可能不定,国庆前有一阵要忙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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