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濂从国子监放学回家,郑容飞起一脚,一只扫帚就照着他脑门飞过来!
    宋濂娴熟地背转身,拿起旁边门栓一挡,扫帚便啪嗒落在地上。
    郑容伸手来掐住他耳朵:“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外面闯祸!”
    宋濂歪着脑袋:“我哪有闯祸?”
    “沈家那位姓刘的表少爷,怎么好端端地被狗咬了?”
    宋濂顿了下,然后道:“母亲可是糊涂了,沈家表少爷被狗咬,那应该去找狗啊,为什么找我?”
    郑容冷笑:“你打量我不知道?沈家表少爷打咱们家门前路过,被狗咬了!他路过的时候你在家,咱们家狗也在家,你还跟我打马虎眼?”
    宋濂瞅了眼墙角的梨花,梨花低下头,夹着尾巴往墙那头走了。
    宋濂收回目光:“那也不能证明这事跟我有关。万一这是梨花自己的主意呢?”
    郑容一巴掌又拍到他后脑勺上:“还跟我狡辩!打从去年沈家这表少爷进了京,你就皮痒不停了,这狗要不是你放出去咬人的,你每个月的月例钱我再给你加十两!”
    宋濂在十两银子的欺压下,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耷下了肩膀:“就算我在他路过的时候,跟梨花使了眼色,嘴也长在梨花自己的脑袋上,它可以选择不出去。”
    话没说完,他后脑勺上又挨了一巴掌。“糊弄谁呢?沈家大爷如今在詹事府给你姐夫当左右手,你使唤狗把人家亲戚给咬伤了,你这不扯你姐夫后腿了吗?!”
    “那姓刘的不是什么好人,人家是冲着当沈家五姑爷来的!刘少爷连狗都看他不顺眼,这只能说明他自己不对劲。”
    宋濂说得顺口极了。
    郑容斜睨他两眼:“人家想当沈家五姑爷,你就让他当呗,关你什么事儿?”
    “您这不废话吗?这是人家五姑爷让他给当了,那您儿子我干啥去?”
    郑容盘起双手,冷哂道:“说这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人家钿姐儿乖巧温顺,长得还漂亮,那肥水当然不留外人田,凭啥让你占了便宜?”
    “怎么能说我占便宜?想当初,可是她自己巴着我的,她不能不负责任,自己巴着我,还让那姓刘的当姑爷!”
    “好一副无赖嘴脸!你跟我这嚼有什么用?有本事跑沈家说去呀?钿姐儿虽然还没有及笄,眼下议婚也不是不可以!”
    “那不行,眼下不是好时机!”
    “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该不是你压根就没信心,害怕比不过人家表少爷吧?”
    “您能不能换个好点的来跟我比?”宋濂叹气,“那姓刘的文采不如我,脑子不如我,也长相也不如我,他哪门子的资格来跟我比?”
    “那你为什么嫌早?”
    “因为我得金榜题名后,凭自己本事风风光光地娶她呀!我要让全京城的人知道她嫁的是当朝的状元郎,而不是太孙的小舅子!
    “而且我要让她一过门就能当诰命夫人!”
    少年清越的嗓音响彻在院落里,一树盛开的桃花,在微风中纷纷扬扬地撒起了花雨。
    郑容透过花瓣看向他,半晌后轻哼了一声:“一天到晚就知道吹牛!钿姐儿可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说完她走到石阶下,又回头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状元,榜眼探花也是很可以了的。万一你总也考不上状元,那岂不是总也成不了亲?”
    宋濂郁闷地看着她一眼:“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心直口快?”
    郑容耸肩,再看了他一眼,朝着后院走去了。
    陆瞻被册封为太孙,太孙妃的娘家地位也水涨船高,过世的宋裕被追封为承恩伯,郑容成为了承恩伯夫人,由于不袭爵,宋濂这根独苗未能延续身份,但是家里的宅子早换成了带大小三个花园的大宅子。
    宋濂当了家,住正院,郑容住进了内宅,郑百群和梅姨都住在东跨院里,家里人也多起来,里里外外都是仆人。
    家业变大了,家里的气氛却没变,到处还是鸟语花香,和乐融融。
    郑容进了院子,王妈刚领着丫鬟端茶点回来。
    郑容边走边问:“五姑娘不是送点心来吗?人呢?”
    “还在屋里呢。”
    话音歇止,屋里就走出来一个十三四岁身段纤巧的少女,清亮的眼眸闪现着端庄智慧,又略带有几分甚为褪去的娇憨。
    “夫人回来啦!”
    “回来啦!”
    郑容提裙进了屋:“刚才逮到濂哥儿,把他训了几句,耽搁了一会儿,让你久等啦。”
    正把点心递上来的沈钿笑容凝住了:“濂哥儿又怎么了?”
    明明比宋凛还小上一两岁,她却偏偏还像小时候一样,濂哥儿濂哥儿叫的很顺口。
    “还不是因为他一天到晚招惹小姑娘?”郑容叹气摇头,一副伤透脑筋的样子。
    沈钿因为她这一番大胆的言辞而立刻羞红了脸。但紧接着她脸色涨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夫人您误会了!濂哥儿不是这种人!”
    “他怎么就不是了?”郑容眨巴眨巴眼,“你瞧瞧外面人都说他风流,专门哄着小姑娘追着他跑!”
    沈钿脸色更红了:“他真的不是!”
    “你怎么知道不是?”
    “因为,因为……因为每次被人追着跑的时候,我都跟他在一起呀!”
    她脸红红的。
    而郑容眼睛亮晶晶的,满眼里都是这个呆呆憨憨的,从小到如今都不肯撒谎的少女。
    “他学问好,又聪明,国子监的老师,还有翰林院学士们经常夸奖他,现在他都是大良名声在外的才子了,有时候我央他带我出去玩……我承认,其实就是想显摆我认识他这个才子,跟他关系还很好。结果一显摆,就招来好多姑娘羡慕……一来二去的,外面就在传,说姑娘们追着他跑。”
    沈钿说到这里,心虚地放低了声音。“说到底,还是我连累了连哥儿的名声了。”
    宋夫人是看着她长大的,她一点也不觉得应该在她面前隐瞒这些。
    “什么连累不连累,不迟早是一家人嘛!”
    “什么?”
    听到了郑容嘀咕声的沈钿迷茫地抬起头来。
    “噢,我是说,你就没怀疑过,万一真的有小姑娘追着濂哥儿跑?”这小子哄姑娘还是有一手的。
    “他说没有。”
    “他说没有你就信?”
    “那当然!”沈钿重重点头,自信得只差拍胸脯了:“就算他不说,我也相信绝不会有人比我粘人更厉害!”
    郑容讷然片刻,收直身道:“倒也有道理。”
    就凭他们彼此这样厚脸皮的程度,果然已很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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