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张顺既已受玺,接受朱常洵及阁臣朝拜。
    但这并不是登基大典的结束,而仅仅是一个开始。
    登基大典的第一步是祭祀天地宗社。
    天即皇天上帝,亦即昊天上帝,祭祀地在天坛;地即皇帝祇神,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后土神,祭祀地在地坛。
    宗即宗庙也,祭祀地在太庙。
    初,经过宋献策建议,将原来的明朝诸帝移出,将张顺先祖移入。
    然后,慎终追远,极其不要脸的以黄帝为太祖,以舜帝为高祖,又往上追封三代,皆移入祭祀。
    那张顺本是穿越而来,对此倒也也不甚在意。
    既然自个是炎黄子孙,那以黄帝为太祖,想必也不算认错了祖宗。
    至于社,即社稷,亦即“土地之主”和“五谷之长”,故而又被人称之为“土谷之神”,以求国事太平,五谷丰登,祭祀地在社稷坛。
    由于昊天上帝和皇地袛神在传统文化中的崇高地位,哪怕身着华丽的衮冕,亦不足祭祀之。
    故而张顺只得折回养心殿,又换上了一身质朴的大衮冕。
    《礼记》:“礼有以文为贵者”,亦“有以素为贵者”;“有以多为贵者”,亦“有以少为贵者”。
    前者的代表就是衮冕,而后者的代表就是大衮冕。
    相对于繁琐华贵的衮冕而言,大衮冕采用黑羔羊皮制成,“以象天色之玄”,而且“冕无旒、衣无章”。
    用这种返璞归真的设计,以表达对皇天后土的“报本反始”之心。
    祭天礼仪大致包括迎神奏乐、燔柴、行礼、奠玉帛、进俎、初献、饮福受胙、撤豆、送神、去燎所、望燎十一项,步骤极其繁琐。
    只过了一会儿,张顺就热的满头大汗。
    原来按照正常情况,祭祀天地这种典礼都在冬至举行,天气较为寒冷。
    但是,时值初秋,“秋老虎”尚未远离,张顺身披“黑羔裘”,自然是热得不行。
    不过礼制如此,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进行到底。
    好在祭祀天地需要这般,祭祀宗社就可用换回衮冕,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那天坛在城南,地坛在城北。
    好容易祭祀完皇天上帝,天色刚微微亮,张顺连忙催促着众人前往城北,祭祀皇地袛神。
    众人刚要动身,就在这时,突然有人跑到宋献策跟前耳语了几句。
    那宋献策眼睛一亮,连忙扑到张顺面前,大声高呼道:“陛下,祥瑞,天降祥瑞啊!”
    “何来祥瑞?”张顺闻言连忙抬头看了看天空,只见蒙蒙的天空万里无云,七八点残星点缀其上,却是无一丝异象。
    “方才赵鱼头乘快马自洛阳而来,言说两个月前,孟津河水忽然清澈见底,众皆疑之。”宋献策连忙大声道。
    “俄而有渔人于洛河网中金色鲤鱼一条,长约五尺,重达百斤,疑似为龙。那渔人不意大喜,连忙喊来左右亲邻帮忙。”
    “不意那鲤鱼力气极大,未几,竟挣破渔网而去。”
    “待到那渔人上岸,遍查渔网,只见一物挂在网上。洗净一看,竟是一方玉玺,遂售卖于市。”
    “赵鱼头见而购之,只见上面刻着鸟虫,不明所以。遂使人视之,乃‘受命于天,既寿永昌’是也!”
    “啊?这是传国玉玺啊!”众人闻言一愣,不由纷纷交头接耳道。
    “传国玺?”张顺听到这里,不由半眯着眼盯着宋献策问道,“果真如此?”
    “这赵鱼头已经赶到,陛下召来一问便知!”宋献策顿时脑门冒汗,连忙回答道。
    “好,宣赵鱼头觐见!”张顺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道。
    “宣赵鱼头觐见!”随着张顺诏令一下,顿时早有太监高声传召道。
    “草民赵鱼头,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不多时,一个颤巍巍的老者来到了张顺面前,伏在地上三叩九拜道。
    “平身!”张顺看着愈发苍老、愈发卑微的赵鱼头,一时间不由感慨万千。
    当初那一个精神矍铄、畅谈古今的老先生,如今却和一个普通人一般,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难怪自古以来,帝王都“道寡称孤”,果然是高处不胜寒呐!
    就在张顺打量赵鱼头之际,却不知伏在地上的赵鱼头同样是心绪百转千回。
    当初和自己堪堪而谈的那个年轻人,只用了短短五年时间,就如同天命加身一般,由一介布衣荣登九五之尊。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那赵鱼头闻言并没有起身,反倒膝行向前道,“草民自得了这一方印玺以后,倍道兼行,用了半个月功夫赶到了京师。”
    “不意适逢陛下登基,实在是天命所归。”
    “还请陛下收下这一方印玺,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张顺闻言仔细一看,却见赵鱼头粗糙的手中正捧着一方指头大小的印玺。
    那印玺颜色极为怪异,乍一看好像是白色,仔细一看又好像泛点绿,似乎还有点金光闪烁,不知真假。
    张顺笑了笑,亲手接过来拢到袖子里道:“些许死物件,不值得先生如此劳烦。”
    “按理说,先生本是朕的旧人,如此隆重之事,理当恭请先生出席才是。”
    “只是念及先生年事已高,这才不敢劳烦先生长途跋涉。”
    “既然今日先生已至,还烦请先生为我观礼!”
    “陛下!”张顺话音刚落,内阁大学士冯铨连忙接话道,“这传国玉玺本为秦始皇所用,毁和氏璧而成,传自五代李从珂,遂不知所踪,至今数百年矣。”
    “昔王莽篡位,命安阳侯王舜索之,遂崩一角。”
    “今陛下既为舜王之后,名讳又与之同音,可见正应于此。”
    “此乃大大的祥瑞,还请陛下诏令四方,使世人咸知之!”
    “还请陛下诏令四方,使世人咸知之!”冯铨话音刚落,众人料定此事为张顺所安排,不由纷纷跪请道。
    “哈哈哈!”不意张顺闻言仰天大笑三声,这才开口道,“昔日秦始皇六合,虎视天下,自以为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又毁和氏璧以为大宝,欲以传万世。”
    “不意其江山二世而亡,其传国玺又为他人所得。”
    “自是巧争力取,谓得此乃足已受命,而不知受命以德,不以玺也。”
    “故昔日孙坚得之,命丧黄泉;袁公路得之,冢中枯骨。”
    “后人求之不得,则伪造以欺人;得之则君臣色喜,以夸示于天下。”
    “是皆贻笑千载,朕不为也!”
    “今朕以农人为城橹,以士人为干戈,以工匠为甲胄,以商贾为玉帛,天下谁人能制?”
    “故天下百姓方为传国玺,朕安用一死物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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