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予回头看时,就见小平安正自院门口进来,韩忻则早就欢声喊着“舅舅”,奔了上去行礼。
    待他们甥舅俩见礼完毕,舒予这才笑道:“我竟然不知道,你何时会看天象了?”
    小平安笑道:“姐姐难道忘了,山里的猎户最会看天象的!正巧三味书屋的先生颇好此道,平时也多有教授,所以我就学了一点。”
    说罢,小平安仰头看了看天色,指天笑道:“看着情形,只怕傍晚时就会有雪落下来。立春当天落雪,倒也算是一桩美景。”
    舒予听罢扬眉笑道:“山里的猎户虽然会看天色,但像你这样小小年纪就精通此道的却是并不多见。早上便听大嫂说起,钦天监传出来的消息,说是今日必有大雪呢!
    “我正想着人去告诉你若要出门,记得穿上雪褂子呢!没有想到,你倒是自己先看出来了。”
    小平安闻言顿时激动起来,连忙上前问道:“姐姐当真?”
    问罢,不待舒予回答,就紧接着连珠炮似的追问道:“那不知道那钦天监有没有算出今日落雪几许?又要下到几时?雪停后天气如何……
    “姐姐快快都告诉我,我好看看跟我推算的是否一样!”
    舒予见状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嗔他道:“我哪里知道得这么详细!你要是真想想知道,我这就着人去替你问问。”
    小平安见状,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挠挠头道:“我就是好奇,随口问问的,姐姐不必着忙,又遣人去问。”
    宫中如今没有韩彦坐镇,孙氏一党蠢蠢欲动,颇不安宁,就不必为了他这点私事,就麻烦到钦天监去问一回了。
    舒予见小平安神色中难掩失落,便知他这话不过是宽慰自己的罢了,心思一转,遂正色问小平安道:“这件事情暂且不提,我且问你,你可是真心喜欢钻研这个?”
    小平安见舒予问得郑重,便也收起了嬉笑,正色答道:“不瞒姐姐,我平日里虽然也喜欢读各色书籍,爱听各地土俗民情之类的,但是心里最喜欢的,还是天象一学。”
    说到这里,小平安整个人顿时焕发出平日难见的光彩来,双目熠熠生辉,扬唇笑道:“姐姐你且想想看,天空星海浩瀚无际,这其中藏着多少秘密等着人去探索呢!单是一想,就让人忍不住心旌摇荡,神往不已。”
    舒予看向小平安,只觉得他双目之中似乎装着星辰大海,璀璨深邃。
    “再说了,四时稼穑、牧牛捕鱼、吉凶问卜之类的,这哪一样不需要相时而动?若是能将这些都钻研透彻了啊,可谓是惠泽无边了!”说到此处,小平安脸上神往之色渐收,多了一分郑重。
    舒予原本只是随口问小平安爱好而已,却没有想到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志向,心中大为欣慰,想了一想,遂开口笑道:“你若是真心喜欢此道,那我明日便请人延师,专门教导你天象之学。将来你若果有进益,我便让你姐夫荐你去了钦天监,好好跟那些前辈们学习!
    “要知道,这世间最精通天象术数的,除了那些行踪不定的闲云野鹤,便都在钦天监了!”
    小平安闻言大喜,当即也顾不得往日的那些人前虚礼了,上前便拉住舒予的手,欢喜激动地摇手问道:“姐姐此话当真?!”
    舒予见状好笑,拿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笑道:“我何曾骗过你?”
    “这可真是太好了!”小平安高兴地蹦了起来,拍手欢呼道,“多谢姐姐!多谢姐姐!”
    那模样,别提有多高兴了。
    韩忻见状,心中也替小平安高兴,在一旁开心拍手道:“恭喜舅舅!恭喜舅舅!”
    小平安便伸手拦着韩忻,哈哈笑着道谢,甥舅俩欢喜得跟什么似的。
    舒予见状,也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舒予便安排人去办理此事。
    不过一日,便有了消息,请了京城颇有名气的一位老道学专门教授小平安天象术数之学。
    自此后,小平安越发倾心此道,一心向学,钻研终日。
    等到春雪融尽,天气转晴,东风一吹,草叶便露出了星星点点的新绿,只待春风和暖,抽条生长。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实在再再好也没有的天气了。
    阴云终日带来的沉闷气氛也随之一扫而空,整个京城渐渐也地褪去灰沉郁郁,日渐活泼起来。
    就在此时,朝中传来辽东军屡次战败,瓦剌铁骑攻克了一个又一个的城邑村镇的战况。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人心浮动不安。
    孙长玉得闻消息之后,高兴得喜不自胜,慌忙着急幕僚,吩咐道:“韩彦此番亲自北上督战,却指挥成了这样结果!这真是天助我也!你们即刻去告知大家,立刻行动起来,务必要借此机会,一击致命,让韩彦再也翻不起身来!”
    国土失守啊,这是多大的罪过?
    他韩彦就是大周的罪人!应该被定在历史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孙长玉想到此处,就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幕僚们立即应命而去。
    一时之间,朝堂上弹劾韩彦无能误国、请求康平帝治他大罪的奏折如雪片一般飞到康平帝的案头。
    甚至还有人恶意揣测,说是之前辽东军抵御瓦剌一直得力,让敌人再难寸进,可是韩彦一去督战,辽东军就接连吃了败仗,丢城失地,这里头只怕是有什么猫腻,请求康平帝立即派人去辽东查明情况,严厉处置,以儆效尤,如此才能保全国家社稷。
    康平帝看到那些奏折,气得脸都青了。
    更让人可畏可气的是,那些朝堂上恶意的揣测不知道怎么就流传了出去,在京城引起了不少的动荡,便是韩迁都不得不叮嘱家中人等,如非必要,就安心留在家中,一应小聚、宴饮,能推辞的就全部都推辞掉,以免出门遭遇是非。
    孟氏气得直捶桌案,咬牙暗恨道:“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孙长玉与瓦剌贼首暗地里书信往来,圣上和咱们家都能为了大局替他瞒了下来。谁知他竟然恩将仇报,拿一些虚诞妄语来污蔑残害子介!真是可恨!”
    舒予心中也着急担忧不已,但是见孟氏被气得失了方寸,不得不强自按捺着忧急,缓缓劝慰她道:“母亲不必着急,保重身体要紧。您若是也气倒了,这偌大的家,谁来支撑?”
    戚氏也忙跟着劝,又亲自给孟氏捧了一杯茶,侍奉她吃下。
    孟氏吃了茶,心中怒意渐缓,平复了下心情,沉着脸问道:“这败仗吃得有些奇,你们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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