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机军帐内,这一夜同样有一个营帐彻夜点着一盏油灯,点灯之人正是已经翻阅书籍翻阅了两天两夜的蒙素安,在其身边不远处,阿良抱着那一柄李将军佩剑呼呼大睡,鼾声虽响,但蒙素安的手坚定有力,一页一页翻着,终于在丑时找到了那有关连射弩炮的关键所在,此物构造巧妙,不担心弩箭会卡住的问题,而且外壳坚硬,即便派神射手瞄准弩炮射击也无济于事,但此物唯有一点,怕水,所以铁山城对于此物也有诸多放水措施。

    “怕水?”蒙素安口中呢喃一声,起身裹了件轻衫走出营帐,跟门外看守的士卒慰问一声,负手而立看着天空,只见银河当空,但有如同江猪的云朵朵朵飘过,且飘向东方,而此时,营帐所挂的幡旗,却是朝着西方飘动,蒙素安高举右手,双目发亮。

    “江猪过河,大雨滂沱,天助、我也!”

    铁山城以西,鄙城之外的山脉,有一地如同陈向北那边的老虎山竹竿山的地形,有咆、曲二山,这两座山没有竹竿山那般高耸崎岖,地势都如同老虎山般平坦,但鄙城的守将显然没有赵信那般扎实的结寨功夫,只是在这咆曲二山通往鄙城的那条路上不断设置障碍兵力,把鄙城的两万士卒尽数调动过来,在这里跟安山的死拼,后者顾忌这咆曲二山山势婉转迂回,另有埋伏再加上不想白白在此地耗费太多的兵力,就索性在两山下驻扎下来,与这鄙城守将班平就此僵持下来。

    这一晚鄙城的将领班平看着天色,嘴角扯出了点点笑意,连夜让一千士卒将在咆曲二山的山头上设置栅栏,挖凿土坑,这一千士卒不知班平意思,但军令在那,他们也只好压下心中不满开始连夜工作,无灯也无声,班平不求他们多迅速,只求他们安静隐蔽,反正一整夜的时间如何也够了,抬头又看了眼这大雨滂沱的预兆天象,班平由衷叹道,“奇门遁甲,着实厉害,此番天气,实乃天助,我也!!”

    是的,天助我‘也’!

    第二日,果如天象所说的那般,大雨滂沱,蒙素安出了营帐带着一把油纸伞走入陆机的大帐当中,见自己父亲蒙武也坐在帐中,稍稍诧异一眼,请安之后将自己那页记载连射弩炮的书页放在陆机眼前道,“将军,此乃我所读书目,上面写了他连弩神炮的致命所在,今日雨大,铁山即便再怎么护着连射弩炮,也难免被风雨侵袭,若想抱拳此物,唯有将其收拢放入器械库中,如此一来,今日便是我等攻打铁山的最好时机!”

    “雨势如此之大,你就不怕将士们无心作战?”陆机轻轻拾起那张书页,倒是没有不信蒙素安所说,此子虽然年幼,当做事老成慎重,不用担心其会犯那不正确的消息汇报这般愚蠢错误。

    “此乃攻下铁山最好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将士们的士气由奖赏激励,再者这般天气,他铁山也不会以为我大秦会出兵,借着雨雾等他们反应过来,我等也早已靠近城门十数丈的距离!”蒙素安抱拳请命,神色笃定,陆机嘴角带着笑意看了眼蒙武,后者板着脸挥手道,“素安,你先去通知下将士,此事允了!”

    “是!”蒙素安心中一喜,抱拳退出了营帐,等其走后,陆机摇头笑道,“将军,有必要瞒着素安吗?要是让他知道牧尘早已没有心思一战,他这胜负心可是要低落不少。”

    “怕什么,不惊不喜,他的气候还早着呢,陛下传过来的旨令不得不听啊!不过这牧尘倒也厚道,留了那数十架连射弩炮给我等,就是这一仗,估计只有小功,并无大功了呀!”

    “将军你还要什么功劳?不怕功高盖主吗?”蒙武摇了摇头,“怕什么?当秦帝的哪一位怕过?当年武安王都没怕过,我怕什么?只是想再史书上留下更深的一笔浓墨啊,追追武安王的境界啊!”

    陆机闻言默然不语,若论武功,除了楚雄,哪个人物能跟武安王一比?一己之力对抗六国人马,一己之力杀了那个时代八成人,一己之力把秦国开拓了一倍土地,实在是让后来为将为帅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大帐外,蒙素安聚集了将士,在陆机出来之后,陆机麾下四万士卒加上蒙武的两万步卒朝着铁山城而去,大雨朦胧,激起的水雾和水滴声,既遮蔽了秦兵的又掩盖了其铿锵的步伐,果如蒙素安所说,秦兵直直到了铁山城十丈开外,那侦查的守卫方才打响警钟,大衍士卒手忙脚乱的走上城墙,看着近在咫尺的秦兵面色一白,但在各个队长的怒喝之下和身为士卒的本能,他们还是立刻回过神来,准备防御手段,只是风雨太多,箭矢的作用都减弱不少,真正派上用场的便是滚木,而这般物资,用一点便少一点。

    “将军,我们真的要离去吗?”城主府,牧尘的副将看着牧尘整理好装备,跨马就朝铁山城北门而去,后者头也不回道,“是他大衍不义,如今我牧尘是魏国将领,不再是大衍走狗,为了我大魏,我牧尘宁愿背上丑恶名声,只要大魏能再起!这一走,是跟大秦说好的内容,我大魏想要站得住脚,至少现在,需要大秦的支持!”

    牧尘的副将闻言,轻轻一叹,跨马跟上了牧尘,不管他大衍如何设计于牧尘,但他牧尘这一走,就是无义无德之人,这不义名声将要一直背负着,甚至会。能下定如此决心,只能说牧尘对大魏真的是义不容辞,忠心耿耿!

    老虎山下,黎公出了营帐看着倾盆大雨落下,根本没有出战的可能,遂下令士卒做好警备,自己回营思索究竟该如何攻下这老虎山。

    “蒙武既然派我来此地,就没有放错地方的可能,对方主将山阵变幻莫测,显然是那用脑子的智将……”黎公略一沉吟,猛地一拍自己的额头骂道,“老糊涂了,他是那谋略智将,我何必在山下跟他比拼变化谋略!自行踏入山道走一遭,用我的本能,去破他的谋略!”

    黎公恍然大悟,方才知道蒙武这般安排的意义所在,那是认定自己的本能还在对方谋略之上!

    是也,天下为将者大抵分为两类,一者如同赵信以排兵布阵取胜,一者便是如同黎公,不懂谋略,但一个为将者的本能,总能嗅出对方军阵当中的薄弱之处,一击溃之,要知道,黎公的本能可是连乐毅的军阵都能破个大半,一个赵信可能真的拦不住他!

    云龙城,世龙看着城池东南西三个方向那围而不攻的秦军,眉头牢牢锁住埋怨道,“如此天气,也不回去歇息一二,这大秦士卒莫非都是铁打的不成?”

    “他们就盼着能够把将军你给逮住,这围三放一真的是毒策,城中士卒的士气都不高了。”这副将温常喃喃道,对于云龙城的状况是真的不看好,而铁山城那也根本没有支援,似乎他们这一城已陷入死地。

    世龙露出了几分狠色,看向温常道,“温常,我着你带着一万人马出南门一战!”

    “什么,将军,这不是白白送死吗?”温常脸色一白,世龙冷冷一笑道,“没事,本就是让你拖延点时间,好让本将逃出去的机会多那么一点,温常,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不然你以为就凭你燕北疲民的身份能当上这个副将?这便是时候来报答本将军的知遇之恩了,古语所说,士为知己者死,你,想必没有什么问题吧?”

    “末将,领命……”温常瞥见周围几位已将右手放在自己刀鞘上的士卒,心有不甘无奈的抱拳领命,世龙闻言哈哈大笑,“如此就好,本将军等会大设宴席,好贺送温常你一阵,酒壮人胆,想必温常今晚能够大发神威!”

    温常苦涩的笑了笑,神威,在哪?向谁发?

    咆曲二山,雨雾朦胧,安山带着一万甲士猫着腰往山道内走,山道之内有一个个沟渠小营,山道几里地,安置了大衍大大小小营地近两万人,而安山此行听了白安所言,便是要在这雨天把那一个聚集了五千大衍士卒的大营给搅了。如同白安所想,一行人借着雨势果然悄无声息,一路上偷掉了几个小寨子,到了这大营外,大衍士卒也没有发觉这异象,安山脸色一喜,便身先士卒,带着秦兵冲向营寨。

    山坡之上,班平看着安山和一万秦兵,露出了几分阴冷笑意,当即挥手示意收下士卒将当着水土的木栅给放开,那麾下士卒迟疑问道,“将军,下面还有自家兄弟!”

    “军令如此,你敢不放?以小博大,以五千杀一万,甚至还有可能击杀对方主帅,如此机会,怎可放手?!”班平一声冷哼,那些个士卒心中戚戚然,但还是松手放开了栅栏,刹那间,水土泄下,恍若滚滚土龙翻涌,山地摇晃,轰声如雷,两山下的安山见到天上一黑,面色猛地一白,“糟了!糟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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