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可能和我妈妈的车祸有关系?”钟琴讶然。“我爸爸近两三个月才开始渐渐不回家的,估计是这段时间认识她的吧?而我妈妈的车祸,早在一年半前,那时,我爸爸妈妈感情正好着呢。”

    阳斯特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凝望着钟琴。

    从他眼神中,钟琴感觉,似乎看到了一丝怜悯。怜悯?怎么可能?钟琴眨了眨眼,再看,阳斯特却已经转开了头。

    “假若,只是假若,万一实在相处不来,钟琴你打算如何?”

    钟琴苦笑道:“我能如何?我还未成年,无法养活自己,没法脱离家庭独立。好在明年就高三了,只要爸爸慢点和她结婚,我上了大学,就不必整日和她见面。大学毕业工作后,就不用担心相处问题了。”

    话及此,钟琴只觉心中涌出一种说不出的酸涩感。从出生就一直居住的这个家,很快就会被陌生人占据,而自己,为了不扰了她们的幸福生活,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钟琴,你不是想要自己创业吗?为什么不现在就开始?”

    阳斯特突如其来的建议让钟琴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儿才呐呐道:“现在就开始?怎么可能?我还只是个高中生呢。”

    阳斯特微笑了笑。

    钟琴也不由笑了:“阳斯特你例外,你可是六七岁就开始学习经营管理的学问,十三岁就执掌公司舵轮的精英天才,跟我们不一样。我现在对商业贸易一无所知,连经营方向都没决定。最重要的是,没有启动资金!没有基本启动资金的话,就算有再完美的计划都无用武之地。”

    “不,你有。”阳斯特淡定地注视着钟琴。“奶奶名下的财产,合计约十二亿英磅,市值约一百一十亿人民币,其中提取出来比较容易、不影响运营的流动资金大概有五亿左右。”

    那天文数字令钟琴略微眩晕了下,但良心的告诫让她很快镇定下来。“奶奶是说,把所有财产赠予你未来的妻子,可我并不是,至少现在不能确定。那钱,我没资格用。”

    阳斯特定定凝望着钟琴,良久。令钟琴窘迫地眨了眨眼,莫名其妙,暗想,自己似乎没有说错什么啊?

    “那么,在我确定未婚妻之前,不影响运营的流动资金就先借给你创业用吧。”阳斯特忽然浮现出灿然的微笑。“奶奶那么喜欢你,必然赞成这么做。”

    “可是……”那么大笔钱,是这么容易就能借到的?而且,钟琴还真担心自己到时血本无归。

    “连借都不敢借吗?钟琴,过于胆小谨慎是无法在商场上取得成功的。”阳斯特难得敛了笑容,显出了几分严厉。“谨慎是好事,但不能畏首畏尾。在机遇面前勇于冒险才可能一飞冲天。”

    钟琴知道,阳斯特说的是正确的。借,虽然也是承了阳诗铃奶奶和阳斯特的天大的好意,欠了天大的人情,但并非完全不劳而获,自己可以按银行借贷方式归还。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拒绝了不但显得太见外,而且伤了阳斯特的心。也许以后永远没有这样的机遇了。这么大笔钱,即使和银行借,没有相当的抵押,也是不可能借到的。

    但是,天文数字啊!钟琴的心跳得飞快。

    借,还是不借?自己只是个高二第一学期的学生而已,真能创业成功吗?如果失败了,怎么办?如何还?

    钟琴的脸色因情绪激奋闪电般变换着,一时充血一时发青。

    “钟琴,你,真不敢借吗?”阳斯特再次询问。

    “我借!”钟琴的脸色终于安定下来,嫣红如高烧一般。事实上,她的大脑也有些似高烧般晕眩。在激烈的思想交锋中,最终,她狠下心,不去考虑失败的后果。给自己催眠,创业一定要成功!一定会成功的!做大事当勇往直前,怎么能在未开始前就瞻前顾后左思右想悲观害怕呢?

    安慰了自己一阵子,钟琴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阳斯特露出欣悦的微笑:“五亿人民币,就按钟琴你之前说的,五年时间吧。三天内,资金会到位的。”

    “可是,我尚未满十八岁,即使想要创业,也无法注册公司成为法人代表。而且,我如何解释帐面上突然多出这么大笔的钱?”钟琴想到了另外的关键问题。

    “不要紧,注册和法人代表等问题,我会让约翰逊叔叔去办的,但公司的经营方向、决策等,由你掌握。资金仍在奶奶的帐面上,但依你的指示使用。在你年龄足够时,公司再转到你名下。约翰逊叔叔知道怎么操作的,你放心。”阳斯特淡然笑道,自信、轻松,一切胸有成竹。

    望着他运筹帷幄在心,淡定自如仿若闲话家常的神情,钟琴实实在在感觉到了家世不同带来的巨大反差。立足点不一样,造成了眼界视野的不同。在普通人家看来,五亿是天文数字,一家子人一世不吃不喝都很难积攒这么多钱,就难怪眼皮子浅,心惊肉跳了。而在阳斯特这样的豪门贵族世家子弟看来,虽然也不是小数目,却并不值得惊讶动容。

    五亿人民币,即使哈拂的父亲哈总,一下子要凑这么多流动资金怕也不是件很容易的事吧。世代豪奢望族和暴发户的底蕴还是不一样的。

    “我还要时间思考和准备,没有那么快决定。”钟琴道。

    “资金到位后,要怎么用,几时用,约翰逊叔叔会照你的意思处理。”阳斯特混不在意。“公司的经营方向和范围,决定往后的发展前景,确实需要深思,这不能急。”

    钟琴点点头:“对于经营生意,我有许多不懂的,往后有问题时,可以请教你吗?”

    阳斯特微笑:“假若是我能回答的,当然可以。”略停,道:“钟琴,你母亲的车祸事件,你还打算继续调查吗?”

    钟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点头。

    之前对母亲为什么视而不见红绿灯的指示,径直穿越马路感到诧异,猜测母亲当时是否想着什么想出神了。钟琴又想起,那天母亲据说是在快回到大学时临时起意把行李交托同事放到门卫处,自己匆忙下车打的离开的。那么,是什么缘故让母亲改变行程?让母亲想出神的是否与其有关?母亲的手机已经被小舅带走。以前钟琴查看过手机,因为那时注意力放在检查有否可疑信息或图片视频,对通话纪录没有仔细入心。事隔一年多,回忆起来,只隐约模糊记得,当天的通话纪录,似乎都是母亲电话本上的同事或熟人,有具体名字,并无陌生电话。

    听闻楚君的父亲与母亲是剧团同事,钟琴曾找了借口向楚君要来剧团的通讯录。如果母亲是因为当天的通话而下车,那人既然打电话给母亲,那么必然不是当时同车的。钟琴利用排除法,去除了几个人,再筛选了一部分印象中与母亲关系较好,平时有联系,可能与母亲通话的,一个一个打电话过去,旁敲侧击,希望能查出母亲中途下车的原因。可惜无果。

    钟琴也曾不死心地打电话给当天和母亲同车的剧团同事,试图了解母亲下车前发生了什么事。很遗憾,据说母亲在下车前只是安静地看手机,并没什么异常表现,也没说什么可引起猜想的话。

    在钟琴极其失望时,当天与母亲同车的一个同事却给了她一个大惊喜!

    那位同事说,钟琴母亲下车时正好拦到了一辆的士,而她那时见钟琴母亲脸色不对,手上握着手机探头和她说话,手指无意间触碰到了相机功能,正好拍下了那辆的士的车牌号。也是极其侥幸,这一年多来,她都还没清理手机空间,拍的照片都还在。

    于是,钟琴得到了母亲最后搭乘的的士的车牌号。这意味着,或许她可以知道母亲中途下车的最终目的地。假如那的士司机记忆力好,或许还可以得知母亲在车上有否和他交谈过一些可成为线索的敏感内容。

    问题是,如何借由车牌号,找到当天的司机?这需要相应的人脉关系。

    钟琴正头疼该找什么人什么借口下手查询时,就被父亲的钻石vip卡事件搅乱了心,后面又是期中考试,调查只好暂停。

    “钟琴,如果你害怕知道真相,可以不必勉强自己。”阳斯特温柔地凝视着钟琴,轻声道。“即使查知了真相,你妈妈也无法回来了,不是吗?”

    钟琴的身体不由轻颤了一下。害怕知道真相?是的,她的确有些害怕。虽然父亲是最近两三个月才开始渐渐不回家,才被发现有了母亲以外的女人,可不知为什么,钟琴心里就是隐约地害怕。担心查到最后,会发现父亲和母亲的车祸有什么关连。虽然明明毫无根据、毫无来由,但这种不好的预感在看到阳斯特若有所知、隐约流露的怜悯眼光时,更加强烈。

    阳斯特或许知道些什么,只是不便直接告诉她。也一定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隐伏其中。

    钟琴忽然想起,开学前,章瑜送来装着菠萝蜜的大箱子,父亲知道真相前,脸上隐约可见的恐惧。究竟为什么,究竟遭遇了什么人、什么事,父亲作为一个深居象牙塔中的学者,会害怕知道一个未知的大箱子里的内容物?

    钟琴挺直身体,深吸了口气,坚定地道:“我害怕,但是一定会继续查下去。如果其中真有什么内情,即使我不去查,说不定哪天也会找上门来。与其临到头手忙脚乱,不如主动出击、有备无患。只是为了筹备公司的创建,可能调查速度会放缓。”

    “钟琴,你变得更加坚强了。”阳斯特注视着她,微眯起眼睛,仿佛目视着眩光一般。

    “对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还没有送你生日礼物呢。”阳斯特忽然微笑道。

    “可是……”钟琴疑惑。关于这个问题,方才她不是已经替他解说圆场了吗?

    “稍等一下。”阳斯特站起,微微欠身,然后走进他的房间,很快掌心托着一个锦盒出来。“这胸针其实是奶奶送你的,原先没机会提起。”

    “多谢,奶奶对我真好!”钟琴感激,双手接过。只可惜没有当面道谢的机会。

    阳斯特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巴掌大小、两只金色小鹿相依亲昵的小摆件。“这摆件是我在英国时偶然看到买下的,一直挺喜欢,带来了中国。记得钟琴你也是喜欢小鹿的吧?今天便送与你。”

    “谢谢!我真的好开心!”钟琴眸弯如月,双手接过。

    在礼物交接的瞬间,阳斯特倾身,在钟琴额发上轻轻一吻:“祝你生日快乐!钟琴。”

    “谢、谢谢!”钟琴脸红得不敢抬头,只觉手上托的小鹿沉重无比,好似金子打的一般。

    事实上,后来回到房间,钟琴仔细赏玩品鉴时,猜测那小鹿摆件,应该当真是纯金的。看着体积不大,拿在手中,真的很沉!想想阳斯特这样的豪门贵族,以他的眼光,怎么也不可能买廉价品的。

    于是,钟琴就囧了。她可以还回去吗?可以吗?这么昂贵的东西,摆在房间,她夜里睡觉不安啊!上学时也会担心家里遭贼了怎么办?穷人拿着这么大块纯金,真是感觉烫手,坐立不安!

    再打开锦盒,钟琴的脸更囧了。

    里面是三朵红宝石玫瑰与银白枝叶交缠成圆形的胸针,体积有鸭蛋大小。银色枝叶上还镶嵌着一颗颗闪闪的钻。就算钟琴是穷人,不懂赏析珠宝,也知道这胸针价值不菲,恐怕远胜纯金小鹿!她家房子或许还不如这胸针值钱。

    ……

    钟琴望着两样礼物发了一会儿傻。虽然很想把礼物还了,但这样做,一来拂了阳诗铃奶奶和阳斯特的好意,二来感觉阳斯特也不会同意收回送出的礼物,搞不好还使两人的友情生分了。钟琴只好叹了口气,找了个最安全的地方,把胸针收藏起来。至于小鹿,钟琴想了想,渐渐安心了,把它随意地摆在书桌上。

    无它,想来就算有贼光顾,也不会相信穷人家会把纯金的摆件大大方方放在显眼的地方吧,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房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

    突然想起哈拂,暴发户家的客厅里,想来纯金摆件是必不可少的吧?

    如今自己也土豪了一把。钟琴想着,不觉莞然。

    在钟琴想起哈拂时,哈拂也正想着她,还满肚子气。假若钟琴这会儿在他面前,他一定会忍不住出手,把她的脸恶狠狠地捏成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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