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蓟着实被吓得不轻,他根本就没考虑过娶妻一事,当下就坐不住了。可底下坐着的大臣还在偷偷打量,当他没看见呢!

    大臣甲:这太子皮相也好,换成我都乐意嫁!

    大臣乙:唉,可惜家中没个女儿。不然凭我在平反一事中的功劳,怎么着也可以自家女儿捡个侧妃当当。

    话说回来,千蓟这副妖异的长相相当符合苗国人的审美。在南晋则是大不一样,南晋兴俊雅,重气度,好男儿当如清风朗月。而蒙国就更是大相径庭,唯有善于骑射又体格强健,眉目英挺轮廓分明的男儿才是蒙国儿女推崇的。

    宴席结束的时候,千蓟才很松了一口气,回自己院子了。

    坐在榻边,尝试着躺下睡觉,竟躺了一个时辰才勉强浅眠,不得不说习惯真强大。不过他必须给自己掰回来,平反之后他想过回往日的生活,做回那个无甚忧虑的太子爷。

    翌日,不待人喊,他就自然醒了,照例在用早膳之前先去练剑。

    说起来自己这越发纯熟的剑法帮他渡过了数次危机。

    他喜好搜罗新奇物件,当初无心发现这本剑谱便跟着学起来,遇见了看不懂的地方才想起来给自己招一个剑道师傅来指点一二,如今他已比泰半能找来的剑道师傅都要厉害,隐世不出的高人一时半会又请不到,是以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自己练习了。

    不曾想今日倒吸引来了个小家伙过来。

    沈庭之这日醒得有些早,洗漱之后便想去隔壁房间看妹妹,只是妹妹这个时候应该还在睡吧,他一时有些犹豫不知往哪去,人却已经迈出房门,走到院子里。

    忽闻倏倏风声,他双耳敏锐,猜想应是千蓟在练剑了。

    对于千蓟高超的剑术,他是有些羡慕的,据他判断千蓟的剑法应在天青之上,只天青的轻功了得罢了。

    当下便想过去看看。

    千蓟见着来人,仿佛没有见到似的,仍是剑花飞舞,周身满是被切下的湘妃竹残叶,却没有一片能沾上他的衣角。

    说时迟那时快,千蓟方向一转便直直朝沈庭之这边刺过来,银亮的剑尖在晨曦中泛着冷光。

    沈庭之微微愣了下,迅速弯腰避开,雪白袍角荡开一个弧度,那剑尖险险擦过面门,削断了他一根鬓发。

    千蓟满意地点头,收回长剑,若无其事地笑。

    沈庭之在那一愣神的功夫便知道这苗国太子时闹着玩的,又或是存着考验的心思,总之不是真要杀他。

    只是仍觉得这人想到什么来什么,不太靠谱。

    “平日里练了内家功夫的吧?”千蓟笑着看向他,眼里泛着绿莹莹的光,不似荒野的狼,反而像夏日夜晚萤火虫飞舞的碧绿的荷塘。

    “嗯,家父让我练着强身健体的。”因为沈父是文臣,也只会一些护身的功夫罢了,所以沈庭之也只学了些皮毛。

    沈家并未打算将他培养成武将,在景山书院整日里的四书五经,诗赋文章,回家了又是琴棋书画,等他回去了又该加一门策论课了。

    少年内心深处有些向往快意恩仇的江湖,但是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他是沈家本家嫡长子,未来将担负一族的兴荣。

    千蓟看着面前少年有些复杂的神色,心中好笑,偏眼前这小家伙以为自己喜怒不形于色,是个小大人呢。

    “那我问你,你可想要学剑?”千蓟说着就将手中的长剑又抽出来,剑身泛着银亮的光,在少年眼中闪烁。

    到底是个少年,眼神亮亮的有些欣喜和向往,但是又有些顾虑,没有急着答应。

    似是知晓他的顾虑,千蓟勾了勾嘴角,“你那小妹妹身子还酸胀吧?这般难受也不好坐马车颠簸了,迟一些回去更好,你呢,就可以学剑,也好保护保护她。”

    说话间一只手稳稳按在沈庭之肩上。

    这番话可以说是句句说在少年心坎上,沈庭之想起两次遇刺自己都没有办法与歹人对抗,好叫妹妹不要有一丝危险,彼时有多无力,此时就有多渴望。

    “好。”

    他不明白为什么千蓟这么想教他剑法,只是想到这人想一出是一出的脾性,又不觉得奇怪了,只希望这人的一时兴起可以坚持得久一些,他想多学一些。

    这般想着,人已经随着千蓟的指导挥剑。

    这剑他拿一会倒不觉得,只是慢动作地跟着学招式又尝试着连贯地挥剑后就觉得剑有些重了,胳膊有些酸,鼻尖上也沁出了汗珠。

    千蓟拍拍他的手臂,他手中的剑差点掉下来。

    而眼前十六七的半大青年却嗤笑了声:“练了内家功夫可不够,你还是再练练外家功夫吧。”

    明明刚刚那一拍也是用力几分暗劲的,说话却丝毫不留情。偏沈庭之又不能如何反驳,也是知道自己臂力不够。

    眼前那人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好笑地问:“听说南晋就推崇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男子?莫不是就因为这个你们就不练外家功夫了?啧啧,其实男儿壮实些才看着赏心悦目。”

    说着双眼微微一眯,有些像狐狸。

    沈庭之这下是真无语了,觉得这苗国太子和自己以往接触到的公子哥都不大一样,不,是大不一样。但是不可否认南晋就是流行文质彬彬的男子,功夫好的容易被人说成莽夫。

    约莫一个时辰二人才停下,此时沈庭之已是汗水淋漓,赶紧回房间沐浴更衣去了。

    沈瑶光听闻哥哥早上是学剑去了,眼睛睁得溜圆。

    沈家不是簪缨世家,几代文臣嘛,就是沈家的门生也没有武将的。自家这哥哥怎么就学武去了?不过她是双手赞成的,会耍剑多酷啊。

    看着妹妹呆呆的模样,少年捏了捏她尚且肉肉的脸蛋,说:“这样才好保护你啊。”

    论有一个时常撩妹的哥哥是什么样的体验!

    沈瑶光想说怕是哥哥自己喜欢耍剑吧,可是看着对面少年清澈又认真的眼,又忍不住抿着嘴笑,幸福脸。

    至于为什么只含蓄地抿着嘴,倒不是她害羞,只是……

    她门牙掉了!

    还一掉掉俩!

    苗国兴面食,她早上便是吃的一碗排骨面,本就是她爱吃的,且早上起来腹中空空,吃得便有些欢实。

    许是今日浑身酸胀,骨头也较往日松动些,一咬排骨,两颗门牙差点吃进肚子!

    不过六七岁也确实该换门牙了。

    “正好,我练剑,你养身子,养好了我们再出发。”

    沈瑶光连连点头,便是赞同。

    “我马上又该去练剑了,现在你躺下来,哥哥再给你揉揉?”虽然少年的胳膊还有些许酸疼。

    沈瑶光摇摇头。不用不用,马上又要练剑,怕哥哥累到。

    好么,少年总算可以确定妹妹不对劲了,方才就觉得她话少了些。

    当下有些紧张,问道:“瑶儿怎么了?”眼神关切又认真。

    沈瑶光捂着嘴,含糊地说:“掉牙了。”

    因着两颗门牙没了,连“掉”字都发地不太清楚。

    眼睛却可怜巴巴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水汪汪的像是被抛弃的小奶狗。

    沈庭之挨得近,倒是听清了妹妹的话,再结合妹妹捂着嘴的动作,哪里有不懂的?当下问道:“掉的哪颗,哥哥看看。”

    沈瑶光有些不愿意,毕竟芯子是大姑娘么,给人看自己豁牙的样子算哪门子事?

    然而面前的少年眼里全是关切,她不忍拒绝,拿下了捂在嘴上的小手。

    张开嘴,闭上眼,认命一般任他看,只是脸上不知不觉有些烧。

    微微睁开眼,少年纤长浓密的眼睫根根可数,挨得委实近了。

    “竟是一下落了两颗,瑶儿莫怕,很快就会长出来的。”女童豁牙的样子有些好笑,少年却一派认真,他可是知道这小家伙年纪小小爱面子得很,才不敢在她面前笑,怕她恼了。又问,“换下来的牙齿呢?”

    “扔床底下了。”说得含混不清,与先前伶牙俐齿发音清晰如珠落玉盘一般大相径庭,倒是格外添了一份可爱。

    “你倒是懂。”心想应是娘亲早先同她讲过,又担心娘亲没有讲全,忙补充道,“不准用牙齿碰那里,痒也不要碰,不然新牙齿长出来会很丑。”

    小姑娘么,就怕丑。

    沈瑶光自然懂,只是看少年絮絮叨叨跟当妈似的,觉得有些好玩,睁着眼直盯着他瞧。

    只觉得自家哥哥皮肤真好,这么近都看不到毛孔。

    少年完全不知道自家妹子重点偏离得有多远,仍在说着:“接下来的日子该吃些松软的,不能伤了牙根……算了,倒是我与你夹菜,我夹什么你吃什么,知道吗?”

    沈瑶光这才回神,点点头,想说哥哥好婆妈哟。

    但是这么婆妈她却觉得好可爱是怎么回事?

    “师(知)道了哥哥。”

    好了,少年终于满意地摸摸妹妹的脑袋,找千蓟练剑去了。

    只出门之后,响起妹妹豁牙又死要面子不愿张口,一说话又漏风的样子,终于没忍住笑出来,反正妹妹不在。

    噗嗤。

    哈哈哈哈。

    幸而沈瑶光不知道,不然怕是不会觉得这哥哥有多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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