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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骨枯城诚如其名,这里的一切都是干涸的。

    干涸的井口,干涸的水源。

    人们来来往往,仿佛没有人看到这里多出一个吕焱。

    吕焱倒是也不在意,习惯了仙界人人热情相待,再来了这里反而觉得自在起来,直到三天以后——

    “吕焱。”

    苍老的声音,是最初接他进门的那位老者。

    吕焱一咕噜爬起身来,手腕上,眼睛殷红的小蛇慢慢缠绕上来,让他心口有些发闷。

    老人说了下去:“你……为何修魔?”

    修魔也要一遍遍问原因么?

    吕焱垂下眼:“心之所向而已。”

    “你有一身仙骨,废了可惜。”

    说起废了,吕焱苦笑……

    这一身的筋骨,难道不是在来的那一天就已经被废了么?

    那种钻心噬骨的疼痛,饶是吕焱也不打算再经历一次了。稍稍顿了顿,吕焱问道:“怎么?”

    “不如你让我看看,你的法器。”

    这一次,声音带上隐隐的贪婪。

    吕焱忽然警觉,不,不对。

    前些日子的修魔众人,是不在意任何法器的,至少他没有看到任何人佩戴了法器,那么这个人又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万古枯城里,又为何深夜来此要找自己看法器?!

    想到这里,吕焱压抑住自己全部的情绪道:“前辈何人?”

    “若是不愿,这门,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那声音说完,径自一挥手。

    吕焱只看到一团火焰掠过,那门已经化作灰烬。

    这不是自己此时此刻能够匹敌的对手,吕焱比谁都明白。

    就要败在此处了么?

    忍受了烧骨的痛楚才带着记忆轮回到这里,忍受了那么多次被戳穿的可能一路走来,无论什么痛什么苦都走过了!

    怎么可以败在这里?!

    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力量,吕焱厉喝一声,手中的光芒腾空而起!

    与此同时,破碎的元神仿佛是在凝聚一种新的力量,这力量强大而让人恐惧,那种恐惧由心而生。

    吕焱站定:“你不是,要看我的法器么?!”

    他的声音仿佛也变了,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多了几分刻骨的阴沉。

    “法器……法器……”那人冷笑一声:“不就是个畜生而已!”

    那人手心魔火一挥,仿佛是要灼尽一切!

    然而此时的吕焱早已破釜沉舟,他看都没看那火一眼,只朝着那人默念了一句,那句话是前些日子从隔壁的那位修魔者口中听来的,事实上吕焱还没想清楚那句咒到底说的是什么。

    胸口骤然涌起一阵气流,那气流仿佛就要破胸而出。

    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

    就像是当年修仙,全身上下的筋骨仿佛瞬间散了又通了,钻心噬骨的痛楚中,带来的是蜕变,是破茧成蝶!

    而此时的吕焱便是在这样的一个瓶颈上,他死死握住拳头,小蛇骤然跃起,朝着来人猛嘶起来!

    足够了。

    就在那一瞬,吕焱眼底的神色变了。

    他掌心倾翻,蓦地扬起唇角:“这就是那……修魔的初阶?多谢师伯。”

    不知何时,门骤然拉开。

    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幻象而已,而面前一个个走出修魔人。

    有老有小。

    他们尽皆看向吕焱,眼中有毫不加掩饰的激赏——

    “能走出这鬼道子一副迷局的,百年以来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人。”

    说话的人就是前番指引他入城的老者:“我是千叟。”

    千叟这名字,吕焱倒是听过,当年当做十恶不赦的大魔头听的,没想到此时此刻就站定在自己面前,手心却异常温暖。

    “我是吕焱。”吕焱重复了一遍。

    千叟乐了:“好,好,来进来。”

    “师伯的幻境之术当真厉害,”吕焱由衷佩服。

    那样的程度,就算是前世的自己倾尽全力大抵也做不到吧。

    “很多人死在那里。”千叟说道:“可是鬼道子那老东西不肯改。”

    吕焱失笑:“所以……我已经通过了万骨枯城的考验?”

    “摆宴。”千叟挥挥手,自有人去准备了。

    不知道为什么,吕焱觉得自己忽然看清了,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

    不是修仙人表面的客套实际上的你争我夺,而是这样的生活……

    每个人都强大到让人仰望,可是他们活的肆意而真实,每个人都给彼此留了足够的空间,所以没有太多的争执。

    而一旦魔派被人入侵,他们又同仇敌忾,比任何人都要和睦而团结。

    自在逍遥,即使做恶人又有何妨?!

    “明日起,你便跟随你师伯,暂且从入阶学起,”千叟吩咐道,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你师伯脾气古怪,你最好不要惹他。”

    吕焱点头:“是,我明白了。”

    “很好。”千叟给他夹了一筷子,想了想又问道:“你喝酒?”

    “别教坏小孩子。”鬼道子开口,脸色依旧是阴郁的。

    吕焱摇摇头:“师伯,我可以喝酒。”

    鬼道子没再说话,只是表情更加不好看了一点。

    吕焱只好将酒一饮而尽:“多谢各位前辈。”

    “不必。”魔派人并不多,每个人都看着吕焱,眼中情绪不一。

    只是此时此刻的吕焱也在意不了这么多了,他只能看向眼前,再远的将来,或许只有走到那里时才能真正有所感受。

    “你的蛇是你的法器?”鬼道子忽然问道。

    吕焱一怔:“是从前的……法器。”

    “那么你最好带着他。”鬼道子这样说。

    他没有说原因,吕焱只好主动开口问:“师父,这……曾经是仙家的东西。”

    鬼道子似乎早就看穿,他点点头:“知道。”

    “仙魔本就不分家,你以为呢?”鬼道子的表情有些讽刺。

    吕焱倒是没想过这一点,他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它以后,会救我么?”

    “这你最好问神算爷,”鬼道子提起来,脸上露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不知道这老鬼混到哪里去了。”

    “修魔人不讲情义,你定要记住。”

    这是那一晚,鬼道子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

    吕焱摸着腕际的小蛇,躺在床上想着。

    百思不得其解,小蛇张开嘴,小心地咬了吕焱一口,吕焱的血顺着蛇口流进去,带着一点点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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