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

    御前会议通常在王宫正殿二楼的会议室里召开。

    会议室里有冷色调的墙布,一条埋骨之地红松木的长桌及二十条长椅,几幅大师画作,几样珍品摆设,既不寒酸,亦不显奢侈。

    此刻长桌前坐着9人,分别是王国首相莱曼.罗西伯爵,大法官埃梅尼克侯爵,财务大臣华金.庞塞尔伯爵,国王直属卫队统领“黄金狮子”艾欧里亚,城卫军统领布列斯特子爵,王室顾问卡希尔大学士,书记官李斯特勋爵,贵族院上院议长哈里.卡恩子爵和下院议长罗伯特.斯特拉马乔男爵,而最上首那把镶金的椅子空了出来。

    国王奥克雷三世月前病危,再无力主持御前会议,从那时起御前会议就一直由首相罗西伯爵主持。也正是罗西伯爵颁布了召开选王会的决议。

    会议仍未开始,他们在等待宫廷总管弗兰卡.泰德尔侯爵的到来,泰德尔侯爵可能会带来国王最新的命令或指示。

    等待当中,9人姿态各不同。罗西伯爵微微侧过身正在和艾欧里亚.波普说话,两人面带笑容,神态亲密。白发苍苍的大法官阁下正襟而坐,戴着黑框的单片眼镜,一脸严肃刻板。布列斯特子爵神情冷漠,对谁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自然也没人搭理他。红光满面的卡希尔大学士捧着一册厚厚的书籍看得津津有味,嘴角含笑。李斯特勋爵玩弄着笔杆,眼神呆板,已经不知神游到何方了。哈里.卡恩子爵与罗伯特.斯特拉马乔男爵平日在贵族院里吵得不可开交,明争暗斗似乎永不停歇,这时却笑呵呵地聊在一起,只差勾肩搭背以示他们的交情了。

    泰德尔侯爵到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景象。泰德尔侯爵看起来六十来岁,须发皆白,皮肤上斑斑点点,精神有点萎靡。新月王国立国后摈弃了太监制度,因此他身体并无残缺,作为一个宫廷侯爵,他却有着接近一个男爵领大小的封地,国王答应他日后允许这块封地世袭,因此他对奥克雷三世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进来后,他轻咳一声,待会议室里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后,才微微一笑:“国王陛下仍在卧床休息,不便主持会议,今天的会议仍由首相大人主持。国王陛下交代,选王会的事要加紧操办了,除此之外没说什么。”

    泰德尔侯爵说完话,便走到艾欧里亚旁边耳语几句,艾欧里亚微微点头。然后泰德尔侯爵便走到会议室的角落坐下,在御前会议上他是只有旁听权的,除非诸位大人有事要问他,或者是讨论到关于王宫内部事务的时候,否则他不轻易开口。

    罗西伯爵坐正身子,没有任何意外之色:“那么今天的第一个议题,选王会的进度。卡恩阁下,斯特拉马乔阁下,你们说说贵族之议的情况。”

    卡恩子爵和斯特拉马乔男爵对视一眼,卡恩子爵率先说到:“目前上院收到来自贵族的申请五十二份,可能陆陆续续还会有申请送到。目前上院已经对其中的八份申请进行了公开讨论,均通过了。”

    罗西伯爵点点头:“要加快进度了,7天后开始团体比武环节,在这之前一定要完成贵族之议。”

    卡恩子爵点头应了。旁边斯特拉马乔男爵接着说:“下院目前接到来自平民的申请一千余份,其中没有贵族推荐人、申请人没有觉醒天赋、以及其他情况不合格的约八百份,现在正在对余下的两百多份申请进行公开讨论。”

    罗西伯爵点点头,“加快速度。”、

    斯特拉马乔男爵马上叫苦:“罗西大人,我们下院人手不足,您又不是不知道。而申请的人又多,如果您不给我们加派人手,7天是不可能审理完的。”

    罗西伯爵还没回答,艾欧里亚已经懒洋洋地说道:“罗伯特,没必要这么麻烦。平民嘛,能随便选几个合格的进来就可以了,反正谁也不指望他们能坐上王位吧。”

    “如果真让平民坐上王位,那就是王国的灾难了。”卡恩子爵附和道。

    斯特拉马乔男爵的脸色有些为难:“那也不能随便选吧?”

    艾欧里亚笑了起来:“我教你个方法。所有推荐人不是实封爵位的,全部排除。推荐人的爵位在子爵以下的,全部排除。你再看看还能剩几个?”

    斯特拉马乔仿佛牙疼一般咧着嘴:“波普大人,下院可是允许平民旁听的,如果被他们发现我们不守规矩,有人闹事怎么办?”

    艾欧里亚冷笑了一下,不再言语,只把眼睛瞅着布列斯特子爵,似乎在说:有人闹事你问我做什么,该问城卫军。

    罗西伯爵有些不耐烦了:“就按艾欧里亚阁下说的办。下一个议题,选王会的各项物资采购情况怎么样,需要的资金到位了没有,庞塞尔阁下?”

    华金.庞塞尔在财务大臣的位置上坐了有近50年了,侍奉了两位国王。他的爵位虽是宫廷爵位,自家也有两任国王陆陆续续赏赐的一些封地,加起来也有半个子爵领大小。

    与其说他是财务大臣,不如说他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他在任的这50年里,国库年年盈余,王国的经济越来越发达,国力蒸蒸日上。当然,他自己的财富也是年年增多,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现在他虽满脸皱纹、老眼昏花,脑子却一直保持着精明。听到罗西伯爵的问话,他哑着嗓子回道:“首相大人请放心,物资采购正在进行,资金都到位了。这次选王会的开销预计总额在2400枚金币左右,其中1500枚金币左右的物资是通过预先支取物品,选王会后结算的方式采购的,结算时一部分能让商人回收,最后只需支付约300枚左右的金币。选王会后还能通过各种渠道赚回1000枚左右金币……”

    罗西伯爵忍住呵欠,耐心听完了庞塞尔伯爵的话,最后总结:“庞塞尔阁下真是有点石成金的妙术。这个议题到此为止,大家还有没有别的议题需要讨论?”

    他话音刚落,艾欧里亚已在他身旁懒洋洋地说:“我有一个议题。近年来沿海地区海盗肆虐,许多贵族的领地被劫掠,贵族和平民大量死伤。沿海地区的贵族虽然偶有组织反抗,也有部分贵族组织起自己的船队反攻海盗,但力量过于弱小……”

    他正洋洋洒洒地说着,卡恩子爵已经忍不住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喊道:“波普阁下,这种议题要先经贵族院同意,才能提交到御前会议!”

    “哦,”艾欧里亚拖长了声音,如利剑般的眉毛轻轻一挑,“我不是已经提交给贵族院了吗?”

    “可是贵族院的公开评议中,没有三分之二的贵族同意这项议题,因此不能提交到御前会议!”

    “这样啊。”艾欧里亚装模作样地点点头,向泰德尔侯爵招了招手。

    泰德尔侯爵踮着脚尖跑到艾欧里亚跟前,附耳过去,艾欧里亚嘴唇微动,泰德尔频频点头。

    然后泰德尔侯爵站直身子,神气活现地说:“国王陛下对此项议题有所耳闻,建议御前会议进行讨论。”

    卡恩子爵把眼睛死死地瞅着罗西伯爵:“首相大人,您怎么看?”国王确实有将任何议题带到御前会议的权力,但问题是大家都知道国王病危,刚才这不过是泰德尔巴结逢迎,艾欧里亚狐假虎威而已。而作为御前会议的主持人,罗西伯爵也有权力驳回,将这个议题打回贵族院去讨论。

    但罗西伯爵皱着眉头想了想,在大家殷切的目光中(除了卡希尔大学士仍在看手中的书籍),淡淡地宣布:“艾欧里亚阁下,您继续说。”

    卡恩子爵怏怏地坐下,嘴里喃喃道:“一丘之貉。”也并不是他多么有正义感,而是贵族与国王天然对立的传统,让他坚持自己的立场。

    艾欧里亚神色不变,继续懒洋洋地说道:“海盗肆虐,但地方贵族无力抵挡。力量过于分散,只给予海盗各个击破的机会。我提议由王国组建一支海军,编制为20艘舰船,3000名水手和战士,500名负责后勤及维护的工匠,所需金币约5万枚,其中第一年需要2万。”

    罗西伯爵点点头:“诸位怎么看?”

    卡恩子爵仍然气呼呼的,第一个开口:“太荒唐了!仅仅是一些不成气候的海盗,就需要王国组建海军去对付吗?就算组建起来了,归属于谁,国王吗?”

    艾欧里亚轻蔑地笑了笑:“自然是归属于国王直属卫队。”

    卡恩子爵眼睛都红了,一字一顿地说:“贵族院不会同意这种荒唐的提案!”

    艾欧里亚针锋相对:“不需要贵族院同意,这里是御前会议。”

    卡恩子爵猛地转向罗西伯爵:“首相大人,现在既然是您代为主持御前会议,请用您的一票否决,否决掉这个荒唐的提案!”

    罗西伯爵看都不看他一眼,神色淡淡地望着卡希尔大学士:“大学士?”

    卡希尔大学士是圣地伊尼斯岛专门为王宫和贵族培养的学者,他今年四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思维敏捷的时候,然而在御前会议上他更愿意面对自己的书本,很少插嘴。与书记官不同,作为王室顾问,他在御前会议上是有建议权和投票权的,只是他很少行使这些权力。

    被问到头上,卡希尔大学士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书册,红光满面地笑着:“很有意思的提案。”

    有意思,不代表赞同,也不代表反对,说了等于没说,这是自从奥克雷三世病倒后,他最常说的一个词。

    罗西伯爵又看向财务大臣:“庞塞尔阁下?”

    庞塞尔伯爵言简意赅:“国库充足。”却也是巧妙地避免了直接发表意见,不得罪贵族系统,却又支持了艾欧里亚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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