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是早上醒来的,不然侍从也不会那么着急叫端木璟起来了。现在她进到扶苏的寝宫里,正好看到扶苏半倚在榻上,榻下或站或跪地伺候了一堆人。

    端木璟心里或多或少是有些羡慕嫉妒恨的,主要是她就没想通,为什么自己的命不像扶苏那么好呢,昨天累死累活的,还被人晾在了一边她很委屈的好吗。

    忽觉这种埋怨是没有一点意义的,还不如见人脸上三分笑来得实际些,比如此时的端木璟就笑得颇为人畜无害。

    “公子既是醒了,那可感觉有什么不适的地方?”端木璟例行向扶苏问道,她现在觉得自己面瘫只是早晚的事,因为她感觉自己嘴角都快笑抽了。

    “还好,有劳端木——”扶苏这话答得很勉强,因为他差点把“姑娘”两个字给说了出来,这种感觉别提有多诡异了。

    “我端木璟是公子的客卿,自然是要为公子效力的,这样的话切莫再说了,不然该折煞我了。”

    端木璟这话是没有说错的,现在的扶苏实在过于谦逊了,或者说是对他的客卿太过客气谦逊了,对于一个未来的君主而言,除了拥有才能和贤德,重要的是那份睥睨天下的王者风范。

    为扶苏诊了脉,端木璟心里也小小地吃了一惊,那药的药效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强压住内心的激动,稍作分析端木璟就得出了一种可能性。毕竟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对药的抗性也不同,扶苏大概就是抗药性差才可以那么快恢复的。

    “公子,你现在的情况很稳定,只是脉象仍有些虚浮,后面再喝些固本培元的药就好。”

    端木璟正要提笔添几味药材,很悲催地想起自己如今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文盲,只好悻悻地放下笔,让一旁的侍从来记。

    未免扶苏的身子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不给她喘息的时间,端木璟直接在扶苏殿内耽误了一段时间给他针灸。

    不留还好,留下来就有问题。扶苏醒来,虽说不宜劳累,但一些事情总归得告诉他的,陵桡进来交代事情的!时候,端木璟很不幸地就在身旁。

    倒不是她觉得因为昨天的事见到陵桡尴尬,她昨天的确是没有给陵桡面子,但平日里端木璟不也如此,自己在意的,还是陵桡向扶苏报告的那些情况。

    陵桡上前的时候自然也看到了为自家公子针灸的端木璟,不着痕迹地看他一眼才对扶苏请罪。

    “请公子责罚,是陵桡没有严加防备,让端木大夫遭人行刺。”

    扶苏眉目一横,却是很快掩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端木璟总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在扶苏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但见自己也在打量着就掩了下去,冲着自己歉意地笑了笑。

    “怎么一回事,说清楚了再下去领罚。”端木璟可没有不识抬举地认为扶苏是关心自己,疫情这方面的事还在等着她呢,这件事做好了嬴政自然会对扶苏另眼相看,这才是扶苏打的如意算盘,使自己为他所用,而扶苏没有让端木璟也下去,该是以为这件事她既然是当事人,是清楚这事情的内幕的。

    这种情况让端木璟哭笑不得,她可以说,自己连什么时候被刺杀的都不知道吗。

    不过,刚才陵桡说什么?什么叫做昨天自己遇刺一事蒙将军已经通告刑狱那边去处理了,现在整个咸阳都在抓人。

    听到这个,端木璟顿时就愣了。难不成这就是那些人一大早起来就用很怪异的目光看着她的原因?

    刺杀自己,如果是因为扶苏的话,那她认了,谁让自己高调呢,虽然这高调是由于某人有意造成。可是,也必要说出去吧,为了公子的颜面?别逗了!

    说起来,这件事是公子府上的人做的,端木璟有些困惑。想想也对,扶苏到底是嬴政的长子,是帝国的大公子,府上的人这个时候去找蒙将军也不知道是打了谁的脸,还是说,有人故意而为之,非要把这公子府推到风口浪尖儿上去?

    扶苏听了片刻,深深地看了端木璟两眼,好像要从她眼里看出点儿端倪来似的。不过这件事端木璟虽然是当事人,但是她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扶苏就是把她再盯一遍也看不出来什么的。

    果然,扶苏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视线,“既是做错了,下去,罚奉三月,铁骑营操练七日。”

    临了,不忘歉意地看了看端木璟,“让端木受惊了。”

    陵桡听完处罚,身子颤了颤,他这几日是倒了什么血霉,怎么接二连三地受罚呢,重要的是这似乎都是因为端木璟。

    端木璟感到背后发凉,她就是不回头也可以猜到一准儿是陵桡的目光此刻正落在她身上。自己很无辜的好吗,什么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就是!

    陵桡领命下去,临走又多瞥了端木璟两眼,不过端木璟也没有客气,直接给瞪了回去。

    待到陵桡下去,端木璟亦含笑同扶苏打了声招呼下去。才出了寝殿没走两步就拉了个宫人往边儿上问路。

    “我问你,公子的客卿都住哪儿?”只要是扶苏府上的都知道端木璟这人开罪不起,尽管她态度恶劣,那人还是唯唯诺诺地答道“大公子有自己的公子府邸,但因殿下这几日病着才留住在宫中,客卿自然是不能出入宫中的。”

    端木璟一时无语,自己到底是问了一个多蠢的问题。

    “客卿不能随意出入宫廷,那公子的贴身侍奉呢,譬如韩回韩客卿?”端木璟才一出口,那人就捂住了端木璟的嘴巴,那架势都快赶上谋杀了。

    “我的小祖宗,你省点心吧,这些有什么值得提的。”

    闻言,端木璟一阵汗颜,她有提什么东西吗,急成这个样子。这韩回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莫名其妙。

    “我不问了还不成,你可知道韩客卿的住处?”端木璟只得挑明了问出来。

    “不知,不知,还有事哩!”还没说完,等端木璟回过神来才发现人已跑得没了踪迹,她就奇了怪了,是自己会吃了他,还是那个韩回会吃了他,跑那么快,赶着投胎不成。

    这样一路上连哄带骗地问了好些人之后,端木璟终于站在了一个干净的院子里,很小也很不起眼,难得的恰是那份清净,至少她见之甚喜。

    真没看出来那韩回除了长了一张妖孽的脸也难得地这么有品味。

    踢开门,韩回浅笑端方,正看一卷书,见是端木璟只笑了笑,“来了?”

    端木璟挑眉,狐疑地看着韩回,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知道我会来?”

    “嗯!”韩回把手中的那卷竹简收拢来放置在一边,“你对我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般,又怎么会不来我这边呢。”

    听到这个,端木璟简直想抓狂,你这样没脸没皮地真的好吗。

    “有人刺杀我而且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的了,是韩兄你干的吧!”端木璟不想再玩那种无聊又没营养的话题,主要是她说不过韩回,说出来的话就没意思了。

    “端木兄何必要如此诋毁韩某?在下可没有让人刺杀你。”韩回依旧不慌不忙地看着端木璟,那双好看的眼睛中带着戏谑。

    端木璟忽然想到那天自己为什么会瞎了眼认为那是一个独自凭栏倚看的大美人儿的,他本人根本就是一只腹黑的狐狸。

    “端木,刺杀你这种事,想要干的人多了去了,我何必冒这个险呢,今日我还不曾出去,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韩回还是韩回,温良如玉如此,不曾有半分失了颜色。端木璟移开目光不去看他,心中却暗自叹息了一声,碎碎念念地骂了一句“妖孽!”

    诚如韩回所言,要杀她的人都排咸阳城外去了,几方势力中瞧着自己蹦哒出来的人都是几多欢喜几多愁,韩回干嘛要杀自己,再说理由呢。

    “可是,当时刺客刺杀我的时候你就在我旁边,你要《帝业书》自然不会让我被杀了,何故如今传得人尽皆知呢。”

    “下去想明白了再来找我,我不喜欢浪费时间。”

    韩回看也没看端木璟,直接走进了内间。临了,不忘可让贴身的是从将热水抬过来,简而言之,他现在要洗澡了,端木璟你自便吧。

    端木璟黑着一张脸,一旁的侍从竟也打趣地看着她,没有一点儿恭敬的意思。

    想明白了再来,刚开始她还没怎么明白,现在已经差不多了,自己又被韩回摆了一道。

    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世!

    纵观大局,韩回哪里是要谋算她,只是发现了顺便拖下水而已。

    “你就是故意的,韩回,下一次别玩这种把戏,没意思。”端木璟好看的眼睛中带着愤然,弱,自己实在弱得不是一丢丢。

    “有没有意思试了才知道,玩一场游戏在于你是否掌握了主动权,端木,先发制人,我是一定要把蒙家拉下水的。”

    这几天蒙恬不在咸阳城,可是蒙毅却回来了,并且用的是他大哥的身份,蒙恬他不知有什么原因,这样做瞒住了所有人,可是蒙恬不在军营又会在哪儿呢。

    韩回望着远方,端木璟已经走了,她到底是太年轻了些,也许自己本不该这样做的。

    端木璟当然知道韩回是什么意思,刺杀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关键要看是什么人被刺杀了。前提是她端木璟不过是个小人物,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呢?

    因为公子扶苏?有这个可能,但到底牵强了些,若说是有人故意的话就说得通了。

    刚才韩回说他一定要把蒙家拉下水这里的“蒙家”除了蒙恬蒙毅两兄弟还能有谁。她被人刺杀本是件再小不过的事了,公子府上的人却眼巴巴地跑去找蒙恬,这不是为了表明立场是什么?

    再有,韩回要让自己帮他往始皇嬴政那里偷取《帝业书》,她虽然表面答应了,但其实早就在心里面打了小算盘出咸阳宫,这样一闹,蒙恬更配合,巴不得人尽皆知,她就算得上出名的了,少不得被多关注着,想要逃出去难上加难,再有已经下令封锁咸阳,她的小九九就别想打成功。

    三来,也可以抓刺客,把暗地里的事都摆在明面上来。

    有人刺杀她是真,韩回索性利用一下资源,来个一箭三雕,他果然够腹黑,这下她真的要放弃逃出去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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