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满用力眨掉眼里的大颗泪珠,不见效,怎么也眨不干净,又抬起袖子狠狠把自己眼睛里的泪水擦干净,以期看清面前的这个人。
    哪怕只是一道模糊不清的影子也好。
    “你不说跟我分手吗?”叶满问。
    “为什么要跟你分手呢?”
    “因为……因为我是一个不好的人。”
    徐槐庭抬起他的脑袋,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可我不是因为你是个好人才爱你。”
    叶满不明白。
    徐槐庭双眼泛红,深深凝视着眼前这张写满了恐慌,哭红的脸,用自己的眼睛细细描绘着眼前之人:“世界上的好人多到数也数不过来,可他们都不是你,所以我不会去爱一个‘好人’,我只是爱你。”
    眼泪逐渐打湿眼眶,可徐槐庭却不舍得眨眼。他扣住叶满的后脑,和他这样头靠着头相互依偎着,喉咙禁不住哽咽:“但幸好,我爱的人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叶满愕然睁大红肿的眼眶。
    他很委屈地哭着说:“我没有想包庇他,我、我不要做他的共犯,呜……让他去死——!”
    徐槐庭捧起他的脸:“小满,听我说,你不是他的共犯,那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和他是不一样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你爸,你就是个很好的人,你值得所有人爱你,我看得见的,你真正的家人爱你,李姨爱你,你在疗养院的那些朋友爱你,你的系统爱你,所有人都爱你……”
    “我也爱你。”他吻去他的泪水。
    “以后也一定会有许许多多的人爱你,但我向你发誓,我会是所有人里面最爱你的那一个”
    徐槐庭不由想起那个在卤肉饭馆的午后,那时的叶满到底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抱着多深的觉悟,才决定拿命和这些过往做一个了断的?
    周围的人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那个男人叫嚣着咒骂他,威胁他,没有人理解他,那方式或许不够好,却是一个被逼到绝路的人最后的自救。
    那些目光,质疑,变做刀子扎向叶满,后来,这些所有刺向叶满的刀子,连同徐槐庭的心一起割得血肉模糊。
    在爱上一个人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原来爱人也会是这么痛苦的事情,两个人灵魂好像是连在一起的,细密绵长的痛苦顺着连接的地方流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哪怕被刺痛,也会甘之如饴地拥抱生长出满身内刺的他,走近他,替他挡住所有扎向自己的刺。
    徐槐庭感到了一种深到让人窒息的无力和绝望。
    过去的时间早已定格,他要做什么才能拯救自己心爱的人,将他从过去痛苦的沼泽里拉出来。
    他在他面前弓起挺直不屈的背,小心地用手指擦着恋人的眼泪,“老天爷,为什么总是苛待我爱的人。”
    他明明从来都只希望他们能幸福。
    饱含着无奈的叹气声,让叶满泪水决堤得更厉害了。
    原来某天也会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这样称呼他。
    原来他有天也会成为某个人的爱人。
    他可以在他面前放肆地哭,哪怕哭得人头疼,让人觉得麻烦也没关系,觉得痛苦的时候,就尽情哭个尽兴,因为总会有个人对他拥有挥耗不尽的耐心。
    他会心疼他,会哄他,会保护他,会珍视他。
    叶满知道。
    只有爱他的人,才会因为他落泪而心疼。
    他泪眼婆娑地问:“以后会好吗。”
    徐槐庭抱紧他,坚定地告诉他:“一定会的。”
    叶满:“……”
    叶满:“呜呜呜哇哇哇呜呜呜!!!里卡多呜呜呜!!”
    他像是只树袋熊一样死死抱着徐槐庭。
    徐槐庭手掌顺着他的后背,抚摸摸着他的脑袋,任由他把鼻涕和眼泪糊了自己一身。
    深冬的夜晚,叶满抱着徐槐庭,尽情宣泄着所有积压已久的苦闷。
    哭声远远经动了邻居家的狗,惊起一阵此起彼伏的犬吠。
    ……
    老宅内,池家长辈坐立不安地走来走去,桌上的菜热了一遍又一遍。
    池爷爷做贼一样从窗户边探出一个脑袋,往大门的方向看。
    老宅地段金贵,占地面积不算大得夸张,从窗户这,能看见点门口的人影。
    不过就算看不见人,也能听见叶满号啕大哭的声音了。
    哭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一样,让池家祖辈三人心里一阵忐忑。
    “坏了,那小姑娘难道不是小满的朋友,是有仇还是怎么的,咱们几个老家伙办坏事了?”
    多大的年纪了,给自己家里小孩惹得哭成这样算怎么回事。
    池爷爷转了一圈,最后看向自己博古架上那座和田玉假山,“拿这个给他磨了,让人打几个兔子猫狗之类的拿着玩,你们看能给人哄好吗?”
    池彦荣惊了,老爷子特别喜欢他这座玉景,一整块天然玉料,光为了拿下那块石头就花了不少钱,后面又是废了不少功夫请了位厉害师父才弄成了现在这样,平时都是有人专门负责照看的,他竟然舍得磨了给小满打小玩具?
    池爷爷被看得脸皮绷紧:“看我干什么,我是他爸还是你是他爸,你不赶紧想想办法?”
    他这不是不知道该送什么吗?
    要是一般的小孩送个限量车什么的,兴许能高兴一阵,可小满……情况特殊,送东西的时候难免得多考虑点,哎,真不知道怎么哄。
    这体验对池家祖辈三人来说也挺稀奇,虽然家里面有两个孙辈,可这俩小的没有新回来的这个小的可人疼。
    池爷爷还偷着拉着池奶奶说:“小满和小珏明明是同岁,小满就给人感觉要小点,按他们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孙子感很重啊。”
    或许是因为另外两个都太稳重了,就不太让他们几个老的有哄孩子的感觉。
    池奶奶笑睨了他一眼:“那是你看不出来,他是哄我们呢。”
    她叹了口气。
    “小满这孩子,吃了不少苦。”
    他那哄人的方式,是花了心思的,不是平时围在身边的人那种恭维,而是在心里小心猜测着对方的喜好,然后扮出对方喜欢的样子去迎合。他在不停把自己变成各种令人喜欢的模样,以适应身边的环境。他可以是个可爱的孙子,是个听话的儿子,贴心的弟弟,是个可怜的孤儿,是任何一个人,唯独不是他自己。
    哪有人天生就是这样的,还不是吃了苦,才慢慢变成这样。
    “你们几个都多疼着点吧,人都回来了,总不能还让他这么继续苦着过,他才多大,未来还很长,我们这些老的还能再陪多久,老的老病得病,半只脚都要进土了。”池奶奶说话不带批评的意思,却叫人心里格外难受起来。
    一家几口纷纷垂下脑袋。
    池爷爷偷偷往后面藏了下,他也没看出来那么多。
    一家人心焦等待着,要不是池雁制止了他们,早有人忍不住跟去看看情况,是池雁说小满需要一点空间待会,然后又认命叹气道:“徐先生陪着他。小满交给他,应该没问题。”
    外婆乔晋容:“小满和那位徐先生是……”
    池雁慢慢点了下头。
    池爷爷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是看池珏:“你们怎么一个两个都——”
    池珏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我已经分了,爷爷。”
    池爷爷想起什么,警觉地看向池雁,池雁转了转腕表,沉稳道:“我以后打算和家里的公司结婚,爷爷。”
    池爷爷听了直嘀咕:“那也不用这样……”
    说话间,外面传来脚步声,
    一身皱皱巴巴,跟被劫匪洗劫过一番的英俊男人,牵着眼睛肿成核桃,在他身后抽抽嗒嗒地跟着的小瞎子回来了。
    一进来,就迎接了所有人过于热烈的视线洗礼。
    尤其是徐槐庭还光明正大地拉着叶满的手。
    叶满才哭过一场,力气都哭完了,这会不想搭理任何人,注意力全都放在怎么跟住徐槐庭的脚步上。他停下来,他就默默地蹭过去,抓着他的衣服躲到他后背去。
    面对在场众人,徐槐庭不躲不闪,礼貌笑道:“让长辈们久等了,可以告诉我小满房间在哪吗?我先带他回房间整理下,换个衣服再下来。”
    他态度太自然,完全没人感觉哪不对。
    池爷爷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抬手给他指了个方向,说了下位置。
    徐槐庭点点头,就这么大大方方牵着他的小瞎子两个人一起回了房间。
    等人走后,空气一阵安静。
    池爷爷来不及放下的手哆嗦了下:“他这是……”
    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写满了震惊,想不出好的说法,憋了半天,把老脸都憋红了,吐出一句:“他以为新婚回门呢?”
    那是叶满的房间,又不是他的!他们家有客卧,还有公用洗手间,总之肯定能给他找着地方整理自己,他就这么跟叶满回一个房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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