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吻是汹涌的,也是战栗的,她想推开他,更想搂紧他,如果能丧失理智就好了,她愿意沉溺在他的怀抱里。
    曼妙绵软的身体锁在坚硬臂弯,她的眼神迷离又闪着盈盈水光,闻楝眼神阒黑坚定,下一秒把怀中人拽出了公寓。
    她喝了酒,尚未从这种意外状况中回神,气喘吁吁又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脚步凌乱,形容狼狈,被闻楝强硬地塞进了车里。
    “闻楝。”她脸色涨红,声音尖细,“你要把我带去哪?”
    闻楝探身,面色冷清地扣上副驾安全带。
    赵星在副驾挣扎:“你这叫绑架!闻楝,你是不是活腻了……”
    车子已经发动,车门“咯哒”锁上,谁也无路可逃,低鸣的声浪像咆哮的野兽,油门如箭在弦上般窜出,以极快的车速带两人驶离,握住方向盘的双手因过度用力而凸起的骨节,和昏暗车内闻楝紧绷锐利的侧脸。
    夜晚清寂空荡的街道,路灯和树杪的光影如流水般掠过车内,赵星茴惊魂甫定又天旋地转,刚才的微醺酒意和缱绻心思已然抛之脑后,咬牙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随便转转。”
    “我不去。”她横眉冷对,嗓音凶脆,“停车,我不要坐副驾,我要报警。”
    “赵星茴,我不是你的司机。”他目光盯着窗外,抿唇,“我不会把你怎么样,我没疯,你很安全。”
    她用力握拳:“我要回家。”
    “回去,像刚才那样,在那个屋子里我只想跟你上床。”闻楝语气毫不掩饰,“然后我们当着爆爆的面再打一架,或者你直接在家里报警。”
    赵星茴咬唇:“你——”
    闻楝声音转为平静:“我做梦都跟你上床,可我不想被你挠得满身伤痕之后,转头站在你和别的男人面前,看你们恩爱甜蜜。”
    “闭嘴。”她面色发红,脖子一橫,靠在车座沉沉呼吸。
    车子已经完全驶离熟悉的街区,穿过一条又一条陌生街道,漫无目的,迂回转折,谁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闻楝的眼神在搜寻什么。
    扔在后座的手袋里的手机在嗡嗡震动,只是触手莫及,两人默默听着震动声消失,赵星茴抱起手,耐心尽失:“陆显舟找我,你最好是把我送回去。”
    他很轻地扯了下唇角:“送你回去,看着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赵星茴冷笑:“如果办婚礼的话,我会给你发请柬,记得准时出席。”
    “你已经决定了要嫁给陆显舟?”
    “是又如何?”
    “赵星茴。”他声音放轻,“你不能跟我接吻上床之后,只说一声不跟我计较,再若无其事地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因为这一切都是你的死缠烂打。”她把柔软脸庞拗得冰冷,“你以为把我弄回国又能怎么样?我站在你面前,再说几句话就能重新开始吗?跟你接吻了又怎么样?上了床又如何?这些重要吗?”她语气恶狠狠,“这种事情我能跟你做,同样也能跟别的男人做。”
    闻楝不再说话。
    赵星茴扭过头,目光静静地望着窗外,在沉默中突然开口:“闻楝,我的心非常冷酷。”她闭上眼睛,睫毛轻颤,“我是个很冷酷的人。”
    他缄默,她也莫名安静,谁也没有打破这方静谧,车依然在开,路依然在前方,宽宽窄窄的街巷,高高低低的建筑,道路两侧浓密的树枝,皎洁的月亮已经升到了正空,深夜的风早已不复冰冷,而是缠绵温暖。
    不知道开了多久,漫长的时间,车子一直穿梭在街头巷尾,闻楝的眼神依然在寻找,路边有零星营业的便利店和烧烤店,明亮的灯光照亮小小的一方夜色,或者路上同样疾驰而过的车辆和夜归的行人,一切都是静谧的,一切都掩于夜幕之下。
    最后赵星茴已经昏昏欲睡,忍不住开口斥问:“你到底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去一个地方。”闻楝低声回她,“一个肯定存在,但我不知道确切地址的地方。”
    闻楝落下了车窗,他们在这个城市的地面转圈,驶过一条又一条街道,旧的街道,老的巷子,居民楼下的小路,无人的街角和冷清的红绿灯,从街头穿过街尾,再拐进下一条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车子开到了哪里,夜风吹来隐隐绰绰的香气,很远,很淡,闻楝放慢车速,缓缓驶进了一条狭窄陈旧的街道,随着距离的靠近,那股香气逐渐明显,像清雅的山风跳跃在城市的空气中,迷人又沉醉的清香,挟着一丝丝轻盈的苦涩。
    赵星茴闻到了那股香气。
    “现在是楝花开的季节。”闻楝的黑睫撩起深静的涟漪,温声问她,“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楝树开花?”
    赵星茴直直地望着前方。
    车子缓缓驶进了那条街——那是一整条的街道,道路两侧种着同一种植物,高大挺拔的树木,灰色的树干既不虬结也不粗壮,内敛又漂亮,而往上是向天空尽情舒展的浓密树杪,细细密密的绿叶在风中簌簌颤抖,密密匝匝的紫色小花簇拥在整个树枝,这花色既不艳丽也不嚣张,浅灰调的紫花如云雾般笼罩了整棵树,在温柔的灯光下投出星星点点的光晕。
    一整条街的梦幻世界,唯美又馥郁的幻境。
    赵星茴呼吸停住——她说不出这种美,这种温柔又苦涩,唯美又庞大的美。
    闻楝将车子停在楝树下,打开了副驾车门,将愣怔的她牵了出来。
    “赵星茴,你知不知道楝花是花信风中最晚的一株。‘二十四番花信风,梅花为首,楝花为终。’楝花开了,春天就结束了。”
    “城市里的楝花很少,我以前从来没有带你看过楝花,可是我想……总有那么一天,春末夏初的某个日子,我想把你带去我家,家门口那颗楝树,开花的样子很好看,我想让你看看它,让你喜欢它,记住它。”
    “我想在楝花下和你接吻,和你相爱,想要紫色花雾和清香的气味把我们缠绕在一起。”他喁喁低语,指尖触上了她的脸颊。
    赵星茴倚着车子,睫毛颤动,眼睛紧闭,手指紧紧地揪住了自己的裙摆,而后在下一秒,躲开了闻楝落下的吻。
    她要逃离。
    她要逃离这个温柔梦幻的陷阱。
    她知道自己注定屈服,甚至早已屈服,如果真的憎恨一个人,她不会跟他见面,不会跟他说话,不会纵容他一次又一次走到身边,不会跟他接吻,更不会跟他上床。
    她提起裙摆,埋头跑在这如云如雾的□□。
    她不要屈服。
    “赵星茴。”闻楝急切地追着她的步伐,嗓音低沉:“别离开我……求你了,我有时候会讨厌楝花香到发苦的气味,就好像我无能为力,无计可施,总在痛苦之中沉沦,却始终找不到出路。”
    她扭头,倔强地梗着天鹅颈:“你别以为几句甜言蜜语就能打动我,别以为卖几声惨就能洗刷自己,别以为靠这点伎俩就能博取同情。”
    她眼眶发酸发胀,声音清脆用力:“我根本不吃这一套!”
    “那我换一种说法。”温柔清香的风,闻楝的声音无比清冽,“我人生许多第一次,我第一次牵女孩的手,第一次陪她去游乐园,第一次背着她回家,第一次给她买卫生棉,我的第一辆车,第一套房子,我人生所有的初体验都给了她。有句话叫从一而终,我也想要和她,我的婚姻,我的未来,我埋进坟墓身边躺的那个人,我都想是她。”
    她肩膀发抖,失控大吼:“你做梦!!!”
    他看着她:“如果感情是一道选择题,你是我唯一的答案。”
    “谁在乎你的选择题?即便是选择题,我和你都是最错误的那个选项。”
    “你是唯一的答案。”他身后是朦胧的花海,“只要你出现,其他的选项都消失。”
    “那也是错的。”
    “谁规定人生一定是对的?”
    她冷声:“那你的意思——我就是错的?”
    闻楝轻轻叹了口气。
    “赵星茴,我爱你。”他漆黑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她,带着无可奈何的宿命:“我跟理智对抗,仍然无法避免爱你的命运。”
    “说的好像你身不由己似的。”她面色发红,牙尖嘴利,“谁稀罕,爱我的男人多的去了,随便招手就有一群。”
    “我第一千次想我为什么要遇到赵星茴,我为什么要遇上这么难缠的女人,赵星茴说喜欢我,我才敢说喜欢她,她说爱我之前,我从不敢说爱她。我奢求赵星茴能爱我一天,爱我一年,爱我再多一年,爱我一辈子,我无法忍受她站在高处看着我,我无法忍受她跟其他男人出双入对,我鬼迷心窍,我奢求赵星茴眼里只有我。”
    “她看着我,我才觉得一切都有意义。”
    他一字一句,声音缓慢:“活着就是要爱人、被人爱。我爱赵星茴,我也希望被她爱,如果她身边的那个人不是我,那我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她身体颤抖,有无数声音在呐喊在奔腾,说不清的酸涩灌满眼眶,视线模糊又嗓音尖锐:“你凭什么说爱我?你在说爱我之前,有没有自己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你有没有解释过你做过的事情?你还记得不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
    她声声清脆:“你比谁都要清楚,我不会再有一次的原谅,你所作所为永远都过不去,你说了这么多无用的废话,为什么不敢说说过去?说说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情,说说你的承诺和食言。我今天能站在这里,我还没有掐死你的原因是因为我的宽容,而不是因为我对你心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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