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病重?日久,本身脾气就不大好,再加上?‘失魂症’之后做了许多不体面的事,太上?皇的脾气就更加暴躁了,以至于很?久都不曾像今日这般洗个舒适安逸的澡。
    太上?皇难得?的心态平和。
    换上?一套新的衣衫,一身清爽地回了寝殿。
    沐浴前前后后将近一个时辰,等他们从?浴池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下晌,储太嫔手?里拿着帕子,一点儿一点儿地为太上?皇通着头?发?,牛角梳温润圆滑,摩挲着头?皮十?分?舒适。
    储太嫔吩咐拿了一条毯子:“如今虽说天已经热了,但殿里用着冰,圣人还是盖上?毯子才?是,仔细着了凉不舒坦。”
    太上?皇睁开眼看了她?一眼,便没有拒绝,而是问道:“皇儿们何时下学?”
    “惯来是到了晚间用了晚膳才?回来,今日圣人醒了,臣妾稍后便遣人去告知一声?,叫他们立即就回来。”
    “不用。”
    太上?皇想也不想地便阻止了。
    对这两个小?儿子,他的感情不太深,他们既不像安王是他的长子,也不像义忠亲王是他宠爱的嫡子,更不是水溶水涵是长在身边的皇子……他的父爱就那么?多,实在没多余的分?给?这两个小?的。
    “他们念书就叫他们好好念。”
    储太嫔点点头?,她?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出来太上?皇语气中的不在意,于是继续为他梳头?,直到太上?皇的头?发?干爽了,才?又亲手?为他盘上?发?髻,又拿了一件轻薄的外衫披在他的肩头?。
    这般忙碌了一个早上?,此时已然到了中午,二人一起用了一顿平和的午膳。
    储云英实在是一个太过温柔的女人。
    她?不似甄太妃那般是伪装出来的温柔性子,而是真正的温柔,这种温柔就好似一汪平静的湖水,无论什么?落入其中,都会被细密包裹,溅不起丁点儿水花。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温柔,叫太上?皇便是心底有火气,一时也发?不出来。
    用过午膳,储太嫔便派人往玄清行宫那边去了,她?此时也意识到了太上?皇有点不对劲,今日的太上?皇,着实精神?的有点过了头?。
    其实她?已经来了好些日子了,只是每次过来,太上?皇都在昏睡之中,这几日都是她?在为太上?皇擦洗,比起那些小?太监,自然是她?擦洗的更干净,所以太上?皇这次清醒过来才?没因为身上?不舒服而大发?雷霆。
    今日也只是凑巧,凑巧太上?皇醒了,也凑巧储太嫔在为他擦身,才?没叫太上?皇忽略了储太嫔的付出,误认为她?来了赤水行宫也没前来侍奉。
    由此可见,储太嫔一路走来,运气还是很?不错的。
    水琮接到赤水行宫那边的消息,也有些讶异,毕竟他连续几次去到赤水行宫见太上?皇,都被告知太上?皇已经睡下了,或者还未起身,周老太医更是自从?去岁年底便已经住进了赤水行宫。
    他本以为太上?皇会一直这般睡到……
    谁曾想今日竟醒了。
    甚至……看储太嫔透露出来的意思,好似太上?皇还是清醒的状态?
    水琮先?丰富长安备轿,然后才?缓缓放下手?中朱笔,若有所思地合上?手?中正准备看的折子,结合前些时日太上?皇总是半昏睡的状态,今日的太上?皇……似乎很?不一样。
    一路从?玄清行宫来到赤水行宫。
    储太嫔早在知道水琮进了赤水行宫时就退了出去,所以此时太上?皇的寝殿便只有他一人等着,他依旧只穿着宽松的里衣,披着外衫,满身悠闲地躺在躺椅上?。
    比起之前只有小?太监伺候的时候,如今有了储太嫔的太上?皇,看起来才?像个真正的人,而不是被供起来的太上?皇。
    “儿臣给?父皇请安。”
    水琮进了寝殿内,依旧如同从?前那般恭谨守礼。
    “你来啦。”
    太上?皇缓缓睁开了眼睛,侧过头?去看他:“起来吧。”
    “是。”水琮起身,走到太上?皇躺椅旁边,也就是刚刚储太嫔坐着的凳子坐下来,随意的伸手?将覆在太上?皇腰腹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动作十?分?自然,一看便是做惯了的。
    太上?皇有些意外。
    水琮解释道:“太子与庆阳幼时很?是粘人,儿臣便经常陪伴他们左右。”
    所以这种事确实是做惯了的。
    太上?皇闻言,看向水琮的眼神?很?是复杂,许是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竟真的是个情圣,这些年他虽远离皇宫,消息也渐渐不太灵通,但也并非是一点儿消息都不知晓。
    他自然知晓帝后之间的不和谐。
    一开始他只以为是先?后出身勋贵,才?叫水琮不喜,可后来几年的消息,却叫他发?觉,水琮不仅不喜欢先?后,他也不喜欢其他的妃嫔。
    他未曾前来赤水行宫休养身体时,水琮还会招寝其它妃嫔,可自从?他来了赤水行宫,水琮便直接视东六宫为无物了。
    他不觉得?是水琮一时冲动,只从?分?宫的情况便能看得?出,这事儿是水琮很早之前就决定好了的。
    甚至……
    很?可能是在第一回 招寝如今的皇后时,心里就已经有了决断。
    否则,又怎么?解释只有如今的皇后,当时的林贵人一人住在西六宫呢?
    “太子与庆阳如今可在行宫?”
    说起这两个孙辈,太上?皇的面色都不由柔软了几分?,他的皇孙很?多,有些他甚至都记不住名字,但是龙凤胎却很?得?他喜爱,只因为这对龙凤胎代?表着祥瑞。
    “在的,等今日下了学,就叫他们来给?父皇请安。”
    “好。”
    太上?皇点头?:“朕也有一年多未曾见过他们了。”
    去年要立太子,所以没有到行宫来避暑,严格说起来,是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未曾与这些孙辈见面了,反倒是水溶,经常来赤水行宫,见的次数多到太上?皇都有些烦。
    “朕听说东平郡王上?折子请封世子?”
    太上?皇的话题转变的很?快,似乎刚刚那个面露慈和笑容的人不是他一般。
    “是,不过朕已经拒了,他那个独子不过是个庶出,倒不适合继承王爵,十?一皇弟眼看着已经懂事,也该到了独当一面的时候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水琮的神?色淡淡,显得?十?分?无情。
    太上?皇却是赞许的点点头?:“不错,储氏性情温和,有个孩子能留在身边已经够了,再多就不必要了,至于东平的爵位,朕不久后会降下旨意,要十?一过继过去。”
    与水琮遮掩着说是庶出不同,他的眼神?里是直白的轻蔑:“至于那个庶子,不过一个婢生子,若日后还算听话,养着便是了。”
    “是。”
    父子俩利益一致时,他向来是不会忤逆太上?皇的。
    若利益相悖……
    “朕听闻后宫已经数年未有婴啼声??”下一刻,太上?皇就说出一句与他利益相悖的话来:“如今林氏已成皇后,膝下又有三个皇子,长子更是册封为太子,势力?已成。”
    水琮神?色淡淡,已然知晓太上?皇想要说些什么?了。
    “你可知道,如今的皇后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民间出身的小?妃嫔了?”
    “她?的背后站着清流一派。”
    “朝堂之争,最忌一家独大,眼前瞧着好似平和,难保日后的清流不似从?前的勋贵,如今清流势力?日渐鼎盛,太子身后更是天然站着清流一派,琮儿,你该警惕了。”
    水琮不说话,只是垂着眸若有所思,好似在思索一般。
    太上?皇却以为他已经听进了心里,继续说道:“如今勋贵式微,四个异性王的爵位眼瞧着便要回归皇室,其它勋贵经过这些年的打压也只不过苟延残喘的活着。”
    “琮儿,对待勋贵的手?段要有打压有拉拢,不能一力?压制,你且斟酌着时候,该收手?的时候就该收手?了。”
    “若是可以,日后可从?勋贵中为圣儿择一太子妃。”
    这番话太上?皇说的可谓苦口婆心。
    他是真心觉得?清流一派有些势力?大涨的趋势。
    皇后是出身清流的,太子也是更亲近清流,等太子入朝听政的时候,清流一派更是会成为太子的坚实后盾,到时候勋贵已经不成气候,清流又支持太子,水琮这个皇位坐的可就不安稳了。
    太上?皇看着眼前还很?年轻的儿子,心下叹息。
    若皇帝看不清里面的危机,日后‘义忠亲王谋反’之事,一定还会再次发?生,到那时候,皇帝还会有他这般幸运捡回来一条命,扶持幼子登基么??
    想来是不会了。
    毕竟,就皇帝如今独宠皇后的架势,日后的幼子必定也会出自皇后腹中,到时候,皇帝扶持哪个孩子都是太子的同胞弟弟,兄弟与父子……到底心向何处还未可知啊。
    这番话太上?皇说的苦口婆心,水琮似乎听了,又似乎没听。
    只是态度依旧恭敬,情绪依旧稳定。
    到了傍晚,皇帝派人接了孩子们一起来赤水行宫拜见太上?皇,太上?皇先?是见了几个孙辈,然后才?看向自己最小?的两个皇子。
    十?皇子与十?一皇子看着眼前苍老枯瘦的老人,眼中满满的都是陌生,还有压制不住的恐惧。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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