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焕忙着皇商遴选的事,李骜闲来无事,派人去调查天雪山的事。天雪山刚经历过改弦更张的事,眼下也不是铁板一块,还是有不少消息透露出来了。
    比如李笑被拉下马,拿部下换人头只是导火索,真正的原因是忠于废太子的老部下们已经不服他了。
    他不敢隐瞒,将事情告诉了王焕。
    王焕得知后忍不住冷笑一声,“真没想到,废太子已死,这些人还是这么的忠心耿耿,负隅顽抗只会和废太子一个下场。”
    优昙的回信来了,陈铎在书房看完,被信中的内容震惊住了,他猜测多次的优昙心上人,居然是她的养父孟云。
    他迫不及待地跑回房,美玉正在作画,见他来了,连忙把画藏起来。
    “我的一个朋友,她说她喜欢的人居然是她养父。”陈铎扶住美玉的肩膀,难以置信地问,“难道女孩子喜欢别人不看脸吗?”
    美玉没有马上回复,而是斜眼看陈铎,“什么朋友,是你喜欢的人吧。”说完这句之后,心里涩得厉害,一股怨气冲天而生吓了美玉一跳,那是一种从来没体会过的感觉,又酸又涩又苦又毒。前世今生,她还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有这种感觉。
    嫉妒。她一下想到了这个词,低下了头不敢去看陈铎。
    “曾经的。”陈铎脱口而出,随后头皮发麻,美玉一下抬眸看向陈铎,陈铎的脸慢慢变红了。
    陈铎眼神儿游移,幸好她没有问他现在喜欢的是谁。
    美玉抿了抿唇,他不说自己也知道,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刚才难受的情绪一下子无影无踪了。
    美玉伸手去扒拉桌上的笔,突兀道:“我不想你纳妾。”
    陈铎嘴角一下勾了起来,压都压不住,嘴硬道:“你这个女人,以前还说不休你随便纳妾呢,现在都不让了。”
    “我就是喜欢得寸进尺。”美玉坐到椅子上,用眼角余光瞥陈铎,“那你答不答应?”
    “答应。”陈铎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搭在椅背上,自己俯身凑到美玉耳边,“那我有什么好处啊?”
    “总之,我是不会亏待你的。”美玉瞥了陈铎一眼,眼角眉梢娇俏可爱。
    陈铎把眼神放在美玉刚才压在下面的画上,“我说你刚才是不是吃醋了,所以才说不让我纳妾?”
    “没有,我才没有呢。”美玉连忙否认。
    “别吃醋了,优昙在信里写成婚的时候,让我带你去喝喜酒呢。”陈铎估算了一下距离。
    “好呀,到时候我会备一份厚礼的。”念及前世那一场波折,美玉有愧于心想要借着金钱弥补,正想问陈铎优昙喜欢什么,只见陈铎飞快出手,将自己藏起来的画抽了出来。
    “哎呀!还给我。”美玉去抢,哪里抢得过陈铎,他个子高步伐稳健,几步就绕开了美玉,打开画作一看,只见海棠花树下一个白衣少年正执剑而舞,腰间的鸳鸯锁随风而动,那棵海棠树正是补足了自己画的画里那棵。
    美玉见他已经看见了,不再抢了,而是道:“我画的不好。”
    “很好看,我要把它裱起来挂在书房里。”陈铎很珍惜地将画收起,“明明都做的很好,以后不许你再这么妄自菲薄了。”
    “知道了。”美玉点了点头。
    海光以前不是没来过朝云寺,但这次来感觉怪怪的,进香的女眷少了,但给她安排的院子还很偏僻。
    “他们怎么这样啊。以前小姐来的时候,他们主持都要亲自接待的,和知府府上退婚之后,大家对小姐的态度都不好了。”向葵抱怨道。
    “无所谓。”海光不在乎这些,但她敏锐地感觉这里面有事情不对劲儿。
    在寺庙里安稳待了几日,向葵在屋内洗衣服,海光独自在朝云寺闲逛,朝云寺很大而且布局繁复,若非熟识的人很容易迷路,海光就迷路了,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拐角处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她刚要惊喜叫住,却发觉那人是有头发的,而且背影很是熟识。
    她赶紧快跑了几步,悄然跟在他身后,这个人分明是季九,他来朝云寺干什么,海光起了好奇心,一路跟着他进了一个偏僻的柴房,她躲在墙边窗户上侧耳倾听。
    “李笑已除,下一步该怎么走,还请殿下拿个章程出来。”一个年迈的声音道。
    “我久不出来,已与俗事脱节,不如让老师安排吧。”声音沉缓若流水,正是她搭过几次话的季九的声音。
    海光心跳的剧烈,屋内人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还有谁能躲在朝云寺被叫做殿下?天雪山大统领李笑居然与他们也有瓜葛,而且还被除掉了,废太子贺兰褚居然没死,而且听起来还清洗了己方势力的杂质,现在天雪山都是他的势力了吧。
    她正在犹豫是继续听、离开还是推门而入赌一把的时候,里面的人早就看见她映在窗户上的影子了。
    门突然被推开,海光还没反应过来,一把重剑已经横在她的脖颈,面前的男人见是海光愣了一下,海光也怔了一下,因为这个拿剑一脸冷酷的男人,正是花颜阁干活笨手笨脚的季六。
    “不要说话,进来。”季六用剑迫着海光进了屋。
    刚才虽然只有两个人在说话,但屋内坐着五六个人,看见她每个人都是凶神恶煞的,只有季九眸光一顿,“是你。”
    有人道:“殿下认识她?”
    “梅家的小姐,梅海光。”季九淡淡道,看着剑横在她脖颈处,海光却面不改色的模样,微微蹙了蹙眉,想起那日她站在二楼看着自己轻笑的模样。
    “谁派你来的?”老头法章发问。
    “没人派我来,我是看见了季九,所以一时好奇,跟了过来。”海光淡然道,说话时脖颈处的皮肤微动,触碰到剑刃露出一丝血痕,她丝毫不怕。
    法章见她泰然自若的模样,心里有了几分佩服,“女娃,怪你倒霉,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
    海光一双妙目看向季九,忍不住微微一笑,“难道我说什么都没听见,你们还能放过我不成,成大事者不斩草除根?”
    法章和季九对视一眼,季九看着眼前颇有胆色的女人,“你不怕死?”
    “怕死难道就死不了了?你不如问我有什么东西能保住我的命。”海光道。
    法章来了兴致,“你说说看。”
    “钱。”海光吐出一个字,造反招兵买马哪个不需要钱?
    季九微微皱眉,“你觉得现下用钱能买命吗?”
    “不能吗?我知道你们很缺钱,要不然上次也不会在朝云寺打劫陈家的人了。”海光也是猜测。
    提起陈家,季九眉头紧锁,“陈家的人不是我们派人动的。”
    法章道:“殿下。”
    季九挥了挥手,走到海光面前,俯视着海光,“但是我们确实缺钱,你有办法吗?”
    “陈家劫不成,还可以劫梅家呢。”海光微微一笑,面似天仙,心如阎罗。
    “那不是你家吗?”季九低下头,凑得离海光越发近了。
    海光避也不避,一双明眸直直盯着季九,“皇宫也是殿下的家,殿下何故谋反?”
    法章蹙眉,“放肆。”
    季九充耳不闻只盯着海光,“我与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个人有血海深仇。”
    海光笑了,“我与梅家家主也有血海深仇。”
    季九将季六的剑推开,揪起海光的衣领,眼神中几分冷漠几分愤怒,“你在拿什么和杀母之仇比?”
    在男人的眼中是这样的,被父亲逼着嫁人虽说终生误,还能打着“为你好,只是当时决定没做好,但总之是为你好”的旗号,这也不算什么大仇不是,海光眼角发红,嗤笑了一声,“我这人睚眦必报,伤我一分就是血海深仇。”
    明明是顾盼生辉的美目,此刻却是刻骨铭心的恨意,如同一把钢刀一样插进季九的心里,他不自觉地松了手,背过身去,“帮我,你能有什么好处?”
    “一,现在不用死。二,我受够了被人摆布的日子了,日后殿下登基,封我做个皇妃,让我也尝尝摆布人的滋味。”
    啧。
    季九回过头,看着海光的眸子,此人眼中恨意消退嘴角勾起,一双美目直勾勾盯着人瞧,让他想起母后宫里的黄莺花,花开时灼灼其华犹如火烧,让人一见忘俗永世不能忘。
    法章见海光有勇有谋,长得漂亮,假以时日必定风华绝代,还算配得上太子殿下,便对季九道:“殿下,这个姑娘倒是很有趣,不如殿下收下她吧。”
    “我如何能信你不会背叛我?”季九看向海光。
    “今晚我们就圆房。”海光落落大方道。
    季九脑中轰然,坐在一旁围观的人将口中的水吐了出来,就连法章也瞪大了眼睛,季六更是红着脸退后了两步。
    这个女人不简单,法章看着她。
    海光仿佛能猜透法章的心思,挑了挑眉,面无羞色也无惧色。
    法章想,若是太子能夺回皇位,这个女人恐怕连皇后也做得。
    是夜,海光用药把向葵迷晕安顿好,去了隔壁院子找季九。
    二人喝完交杯酒后坐在床上,季九没动,海光也没动。
    朝云寺的客房一向很素净,眼下并没有什么成婚的氛围,季九道:“你想好了?”
    “殿下想好了吗?”她挑着眉看季九。
    她非要争那一口气,季九心里有点燥意,将人压在身下,正要脱衣服,听她道:“等等。”
    季九愣了一下,旋即心底发笑,小丫头终于知道怕了。
    “能不能把你的人皮面具摘掉,我想看看我的丈夫到底长什么样子。”海光躺在床上,看着季九。
    季九愣了一下,下床用水沾湿了脸皮边缘,将面具摘掉,走到床边,“看吧。”
    海光起身,双手支在身后,借着昏黄烛火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既年轻又年长的脸,他的所有意气风发都已经沉淀下去了,但抬眼间还能看到他的雄心壮志。
    他是一条好路,值得她豪赌一次,她起身拉着贺兰褚的胳膊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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