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二戴上头盔,拔出菜刀。
    虽然那些丧尸对他的声音不做反应,但也可能是会袭击人类的那一类丧尸。
    (还是谨慎点好了。)
    “有什么能用的么……就那个吧。”
    扫视一周,在楼梯转角处有个灭火器。雄二把它提了出来。
    很重。
    本来打算向它们喷射,犹豫一下后又改了主意。
    (喷射对丧尸有用吗?)
    如果对方是人类,倒是可以起到牵制作用……
    (果然还是直接砸过去吧。)
    最后决定从远处把灭火器扔过去,主动攻击他们试试,看看会不会做出反击。
    雄二慢慢挪动到楼梯旁边,这样如果他们反击,也能迅速逃走。
    提起来,找好角度,奋力甩出去。
    虽然沉重的灭火器快把他胳膊给弄抽筋了,但还是漂亮地砸中了丧尸。
    哐当一声,丧尸被砸中,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压一个地倒下了。
    雄二在远处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丧尸们缓慢地站起来,然后他们又开始捶门。
    对这边则是毫无反应。
    (应该没事吧……?)
    心里嘀咕了几句,带着畏惧,雄二紧张地向丧尸们靠近。
    紧盯着、攥紧菜刀、小步挪动,但快要靠近他们身边了,他们也只是一味地捶门。
    完全不会袭击人类。
    (难道他们只是想进这间屋子吗?)
    雄二满脑子疑问。
    “请等一下。我把他们挪开!”
    他朝屋内喊道。
    又观察会儿,实在得不出结论,干脆就不想了,雄二收起菜刀,从后面抱住一个丧尸的腰。
    想就这么把他给拖走,但试了两下,实在太浪费力气了。
    只好作罢。
    开始用力把他们往走廊外侧推,好让他们坠下楼去。
    据网上说,弄烂丧尸的头部就能让他们停止活动。这也是很多丧尸类游戏的惯用设定。
    但,雄二还没做好那种心理准备。
    (我连鱼都没杀过呀。)
    这可不是游戏。虽然是死人,但对人形生物刀刃相向还是有抵触。
    幸好推下楼并不难。
    只要让他们身体翻过走廊的栏杆就行了。看来丧尸们只在乎门,对雄二一点也不关心。
    “嘿咻。”
    抱住下面奋力一提,掀翻出去,楼下就传来了重物落地“咚”地一声。
    越过栏杆,向楼下看去,只见丧尸倒在血泊中,摔断了的四肢还在蠕动。
    (这果然不是人类了。)
    雄二感到一阵胆寒,但还是打起精神,把下一个丧尸推下楼。
    等到三个丧尸都解决掉后,雄二对着屋里喊道:“没事啦!他们都走了!”
    一阵静寂。
    随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小会儿,门慢慢地开了。
    只开了一条小缝,在锁链隔着的门里,是一个女人不安的面庞。
    她看着雄二,手里哆哆嗦嗦持着一把菜刀。
    “我是人类。”
    “噫!?”
    她漏出了害怕的声音。一瞬间门就关上了。
    好半晌才又打开。但还是很紧张。
    “?”
    看到她的反应,雄二疑惑了,然后才想起自己的模样,于是脱下了头盔。
    先是被一群丧尸堵住,又看到门缝外是个戴着摩托车头盔的人,的确挺瘆人的。
    跟恐怖电影一样。
    “已经没事了。我收拾掉了。”
    露出脸后,雄二如是说道。
    女人似乎也放心了。松弛下来,瘫坐在玄关。
    过了一会,她回过神来,忙起身打开锁链。一边鞠躬一边说道:“啊、啊,对不起,对不起,谢谢你。”
    “我逃不掉,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不。”摇了摇手,雄二语气轻快地回道,“那还真是辛苦了呀。”
    门前聚集着丧尸,一定很恐怖吧。也难怪没法出门。
    (不过,丧尸为什么对这家这么执着?)
    雄二瞄了下,看起来只是一个30来岁的普通家庭主妇,就没再多想。
    (大概只是这家人运气不好吧。)
    打开房门后,女人又不安地探出头来,满是紧张地左顾右盼。
    “那个……请问这附近安全了吗?”
    “至少现在是。”
    雄二回想起网上的信息,回答道。
    因为不会被丧尸袭击,所以说实话没什么危机感。
    女人听完,终于安下心来,不断地低头道谢。
    “真是太感谢您了。小美!小美!过来,我们去爸爸那里。”
    里屋传来小小的脚步声。
    一个小学生年龄的女孩子,背着书包悄悄抬头看过来。
    女人也从屋里拿来了提包等行李。
    “因为等我丈夫,我们俩没来得及逃走……”
    她一边穿鞋一边抬头问道:“那个,要不咱们一起去避难所吧?”
    “避难所?在哪里?”
    “附近的南博小学……我孩子就在那里上学,我很熟悉路。”
    “啊?我不知道地方,能麻烦您带路吗?”
    “好的,当然可以。”
    或许是因为有人同行,女人露出稍微平静的表情。
    “小美,一定要跟紧妈妈!”
    小女孩怯怯地点头,紧紧抓住书包带子,大眼睛通红。
    (外面有那么可怕吗?)
    雄二感到一丝不和谐。
    女人收拾得很快,看来早有避难的想法,回身叮嘱完,就对雄二点头示意准备好了。
    “我在前面。”
    雄二也不再多想。戴上头盔,转身就走。
    在三人下楼时——
    “那东西还在吗?”
    女人听说了徘徊的丧尸,战战兢兢地问道。
    “附近还有。但不知为什么,他们不会袭击人。”
    女人对这话半信半疑,只是加快了脚步。
    “我靠近他们也完全没事。刚才门前那些也是莫名其妙……”
    “您亲眼见过丧尸袭击人吗?”
    “没……”
    女人摇头,神情露出动摇。
    她说,电视新闻都告诫人们绝对不要靠近感染者,但具体情况如何,她也没看过实际的影像。
    没几天电视就断了,只是一直困在那屋子里。
    “是这样吗?”
    说着,一行人便来到了一楼。
    雄二挥手示意停下,看到没有任何人影,就穿过入口,出了楼。
    母女俩手牵着手,紧张地贴在一起。
    (不知道三个人一起还能骑摩托吗?)
    如此想着,来到了大路上。
    然后,三人同时停住了。
    刚刚路边游荡的人影们猛地止住,刷地一齐看向了这边。
    目光瘆人。视线明显不是善意的。
    “啊……”
    身旁的女人发出悲鸣。
    残风卷起文件等哗啦哗啦翻飞,空气让人战栗不已。
    道路上冒着烟的汽车灼烧着眼睛。
    时空冻结了片刻。
    雄二感觉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无比巨大的寒冷将他吞噬。
    (会被吃掉!)
    只有这个最为明白。
    身体抢在话语前。
    “快逃……!”
    他推着母女两人匆忙地返回公寓。
    身后,猛烈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整个公寓在这瞬间苏醒过来。
    楼梯在眼前越来越大,似乎一步迈不上去。
    “快!”
    三人踉踉跄跄地跑到了楼梯处。
    雄二一边把母女往楼上赶,一边不时地回头查看情况。
    眼看着迅速追上来的丧尸们,雄二不禁破口大骂。
    “谁说丧尸动作慢啊!”
    跑步速度基本和人类差不多。
    但他们跑起来时,不会摆动手臂,耸拉着手只靠下半身跑动,所以每跑一步整个身体都会摇晃。
    这更增加了恐怖感。
    他们不是人类!
    “上面!回屋子里!门没锁!”
    一步迈上两阶,又迈上三阶,如此拼命往上冲。
    突然在三楼的楼梯拐角处,有东西从旁撞了过来。
    “呜啊!?”
    猝不及防,雄二被撞到了走廊,后背直接顶到墙上。一口闷气被憋回去,一时间就这样倒了下去。
    雄二爬起来,晕头转向的,还没搞清楚状况。
    一声惨叫就把他惊醒。
    “啊咕……”
    在隔着一段距离的地方,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按着疼痛的肩膀,他抬起头来。
    母女倒在了转角处,几个人影正围着她们。
    (咦?)
    那样的情景,雄二忽然联想起,乌鸦们成群结队地向厨房垃圾围上去。
    以及野猫们围着一块小鱼干你争我夺。
    又联想到一个人摔倒后,众人上去搀扶的情景。
    但是——
    (这是在干什么?)
    “救……命……”
    从那个密集的群体中,传来带有黏着性的撕咬声,以及迸溅出来的红色物质。声音渐渐微弱无力,让他意识到并非所想的情况。
    “呃啊……”
    这浑浊的声音,就成了母女俩最后的遗言。
    然而,丧尸数量有近十个,但他们却一眼也不看过来,都围在已经不再动弹的母女身旁。
    “……”
    此情此景,冲击让雄二的大脑一片空白。
    呆坐着,茫然地。
    而丧尸们则旁若无人地享用着饕餮盛宴。
    大快朵颐。
    映入眼界的,是血液的鲜红、脂肪的土黄、骨骼的雪白。
    简直是一场色彩的乱舞。
    不知道想什么、不知道看什么、不知道做什么。
    这一切都是如此地空虚。
    ……
    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双腿麻木后又泛起疼痛。雄二察觉到周围已经全是丧尸。
    丧尸们排到了走廊的尽头。而近在身边,也挤满了丧尸。
    (我该庆幸自己是个存在感不强的尼特吗?)
    (连他们都忽视我?)
    (怎么可能啊?别开玩笑了!?)
    思考恢复了,又开始这般空洞地想些乱七八糟。
    不用抬头就能看到他们可怖的脸庞。
    血肉模糊不能称之为人的丑陋模样。
    但他们对雄二毫不在意。只是一味挤在那里,好像是排队挂号似的把母女一层层包围起来。
    雄二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又有丧尸从他身边经过,蹭了两下他的肩膀,混入那群体里面。
    雄二只能目送他过来。
    随后又目送他离去。
    内心和身体都已经冰凉。
    眼前人影穿梭不断。
    夕阳斜照,走廊一地鲜红。
    眼睛已经看不真切了,一片朦胧不清,夕阳光打在雄二身上,久了,温度又开始回升。
    不知不觉间,日已西沉。
    究竟是过了多久……
    环顾四周,丧尸的数量已经减少了。
    一个接一个地,丧尸们陆续离开。
    等到再回过神来时,周围已经没有了人影。连声音都丁点不剩。
    好像整个公寓徒留下雄二一人。
    在之前母女倒下的地方——
    只留下被染红得发黑的混凝土、撕烂的衣服、不知名的碎片以及染血的包。
    连她们也消失不见了。
    夕阳映照,铺满一地橘红的霞光,将一切痕迹掩盖,好像世界本来就是这个色彩。
    黑红混杂。
    “啊……”
    雄二茫然地望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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