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陶亚凛提出分开后的那阵子,洛衡很少踏出家门。
    他几乎将屋内的东西都摔过了一遍,地面的玻璃与陶瓷碎片四散,模样满目疮痍,如同经歷了一场爆炸浩劫。
    除此之外,客厅的沙发边散落着空酒瓶,喝酒成了他能让自己暂时忘却现实的手段,一整天醒醒睡睡,什么事也没有做。
    在每个礼拜打扫阿姨例行来替他整理屋子时,在沙发上闔眼的洛衡察觉到了家门被转开,也没有睁开眼。
    服务他们家多年的打扫阿姨进门后,带着大大小小的工具,看着房内一片狼藉,不禁叹了口气。
    「少爷这是何苦呢?」她蹲下身来,拿出报纸来一一将碎片收拾乾净。
    虽说她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何事,可就她多年观察看来,洛衡重视的事不多,并没有多少事能让他气到这般地步。
    「你看我啊,年过半百,活到现在这把年纪了,其实人生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张姨用扫把清理地面,「你还年轻着呢。」
    洛衡稍稍睁开眼,自嘲地笑了笑,随后拿起桌上还没喝完的一瓶酒灌到嘴里。
    「所有人都离我而去。」他将空了的酒瓶丢到一旁,「洛衍也是,家里那两位也是……现在凛也一样。」
    「之前偶尔过来住的小姑娘吗?」张姨挑眉,想起前阵子洛衡偶尔会让她整理那间平时没人在使用的房间。
    「嗯。」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仅馀张姨清洁传来的细碎声响,而洛衡再度闔上眼,喝了酒后虽能暂时麻痺平时清晰不已的思绪,却也不可自拔地想起一些他曾拥有的美好。
    「我做错了什么吗?」喉咙有些灼热,他哑着声问,「明明不是我的问题,我什么都没有做。」
    不该是这样的。
    从前的他已经很努力对陶亚凛好了,他几乎凡事皆顺着她的意来,只要是她不愿意的他就不做,只要是她想要的,他便什么都给。
    但为什么陶亚凛还是离开了?
    洛衡将手掌覆在额上笑了声。
    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交付出的真心就这样被践踏了,因为一句「暂时分开」,陶亚凛就能轻易拋下他。
    这样他这段日子以来的付出究竟算什么呢?
    张姨摇摇头,吐出一声叹息,想着感情这事实在复杂的很,无论在哪个岁数都有各自的烦恼。
    「还是少爷打算再次离开这里吗?」她问。
    「懒。」洛衡蹙眉,因为喝酒的关係头有些痛,「你继续打扫吧。」
    张姨耸耸肩,虽说在这一家人身边服务了这么多年,可毕竟她做的职务只是打扫相关,也谨守自己的本分做事,没办法对此表达些什么。
    她转开洛衡的房门,看着东西凌乱散落,衣物也随意乱丢,不禁叹了口气。
    可即便这儿再怎么脏乱,洛衡发了再大的脾气,可自从她开始打扫这栋屋子以来,永远不需要担心那放在床头柜的相框。
    放着他与洛衍合照的那个相框,那么多年过去了,仍是永远都乾乾净净,没有一丝灰尘,不需要她帮忙擦拭。
    *
    商院内教室外头,洛衡环胸靠着墙,每几分鐘就看一次时间,思索着里头究竟何时才下课。
    十一点五十分,里头传来桌椅碰撞的声响,接着开始有人陆续走出,看到在外头站着的洛衡,都不禁讶异地向他看去,可却没人有那个胆子向他搭话。
    而后,洛衡终于瞧见了两位女孩相偕走出来的人影,她们有说有笑,丝毫没注意到男人的存在。
    「站住。」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至了长发女孩的耳里,「莫灵。」
    被叫住的女孩停下脚步,一旁她的朋友显然吓了跳,对于这平时没什么人与之往来的学长出现在这儿感到惊讶。
    「你先过去餐厅吧,我等等就到,先跟学长讨论一下事情啊。」莫灵勾起唇角,拍拍朋友的背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直勾勾地盯着洛衡瞧,眼神里头没有半分畏惧。
    「恭候学长大驾,没想到我居然有这个荣幸让学长在教室外等呢。」莫灵一边绕着头发,嘴上说的是礼貌的话语,可语气听不出任何恭敬,「找我有什么事呢?」
    即便她早明白,洛衡会主动来找她,为的必定只有一事。
    「你究竟跟凛说了什么?」洛衡的眼神冷漠慑人,只差没有揪起她的衣领骂了。
    莫灵左右盼了下,想着这周围四处都有人经过,也不方便说话,便没有立刻应声。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莫灵挑眉,接着看向不远处的凳子。
    洛衡瞪着她,可事情原委只有莫灵晓得,此时此刻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来。
    他随着她的脚步到了一旁的凳子上,莫灵看着他的坐姿,加上他浑身散发的清冷气息,觉得实在是神奇,明明这凳子也有些年代了,可洛衡坐起来就像是坐在王座上似的,莫名霸气。
    「接续刚刚的问题。」莫灵双手交叠,嘴角含着笑,让洛衡也猜不透她正想些什么,「学长怎么会认为是我跟桃子说了什么呢?」
    「如果不是你,凛不会有这种想法。」洛衡的语气不带一丝怀疑,早已在心中肯定了这样的事实。
    「学长真的好聪明呢。」莫灵呵笑一声,稍稍歪头,「不过话说回来,我可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如果不是她,陶亚凛不会產生想跟洛衡分开一阵子的念头。
    可如果不是她给了那番建议,陶亚凛现在会是什么模样?仍然持续活在挣扎与痛苦中,最终两方都顾不好。
    「你——」洛衡的语气沉了几分,谁听了都晓得他现在的怒气正盛。
    莫灵没太在意,翘起腿来,语气仍是那一贯的从容,「你晓得她为什么会听从我的建议吗?她当初给你的理由是什么?」
    洛衡也没想隐瞒,老实告诉莫灵,当初陶亚凛与他道歉的理由为何。
    莫灵轻叹一口气,嘴边的笑容也敛起,望着洛衡不满的表情。
    「那你这又是什么无法谅解的表情?」她毫不留情地问,「桃子都说了自己的苦衷,为什么你没办法接受?」
    洛衡不语,怒火再度被点燃。
    ——这样说起来,难道是他的错了?
    明明他才是被拋下的那方。
    「不用回答没关係,我明白答案的。」莫灵呵了声,「因为学长你没办法理解她的压力呀。」
    她见洛衡顿了几秒,心里暗暗窃喜,对于自己居然能有一回将洛衡这人吃得死死的而感到沾沾自喜。
    「桃子她蛮笨的——我指的是课业方面,她没有什么读书的天赋。」没等洛衡回应,或者说她也明白洛衡不会回应,于是她说道,「虽然她考上了明大,但她为此牺牲了很多喔。我有个朋友高中跟她同班,她告诉我呀,桃子从高二开始就几乎都在唸书,没看她有什么休间娱乐,就算是课馀时间也几乎乖乖待在位置上,不管——」
    「你到底想说什么?」洛衡打断了她的诉说,让她直接了当地切入重点。
    「果然你觉得这没什么呀。」莫灵故作懊恼,又叹了口气,「我觉得这是学长最需要改进的地方喔,虽然你如何都与我无关,但跟我们那位小可爱息息相关呀。」
    「你什么意思?」洛衡紧握着拳头。
    「在这方面学长没有什么事做不好的吧,所以你没办法对于桃子的努力、压力与痛苦感同身受。」莫灵也不做作了,终于切入她最想告诉洛衡的事,「但对于人而言,被他人理解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尤其是自己亲近的人喔——嗯,就是所谓的同理心。」
    「当然我不是说学长完全没有同理心,只是你真的把桃子的压力想得太简单,认为根本没有严重到需要与你分开的地步,但你不明白她之前那段日子究竟受了多少精神折磨,一方面想着不能疏忽你,一方面却又必须顾好自己的课业。」她补充。
    「那她为什么之前都不跟我谈?」洛衡嘖了声,眉头深锁。
    「跟你说的话,不就间接向你表示,你成为她的负担了吗?可桃子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是她的能力不足,没办法兼顾自己想要的人与事。」莫灵看了看手机萤幕上的时间,「好啦,我也该跟朋友吃饭了,总之我话也说完了,学长要不要听进去也是你自己的事。」
    她站起身来,「如果你想生气,就儘管生我的气吧,就当一切都是我的错,毕竟桃子的愧疚感已经够大了。」
    迈步离开后,她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往后退了几步,「是说……」
    「你又想说什么?」洛衡咬牙,对于这将他惹毛了的学妹感到很是不快。
    「桃子应该有跟你提到『暂时』吧?」莫灵挑眉,「既然如此,你就相信并好好等着她吧,掰囉!」
    洛衡重重捶了下凳子。
    他还是不懂。
    究竟凭什么呢?凭什么他要成为被拋下的那方、凭什么他必须如她所言在原地等待?
    他真的不明白,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错,可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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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衡真的是有够委屈qq
    莫灵虽然嘴不过说得有点中肯,但她以后会后悔ㄉ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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