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经义交代了新药的使用方法,看到司寇菊完全明白了以后,姚经义才想起自己的妻子还一个人在外面呢,他让司寇菊先陪着商维贤一会儿,自己出去叫卓璇玑过来看看商老。大厅里空无一人,姚经义奇怪之余心中升起了恐惧感。他一面叫着妻子的名字,一面跑到了院子里。
    今天阳光很好,照得四周一片堂皇,可是却没有人来为它增添光彩。寂静的空气显得死气沉沉,象粘稠的过期果酱。姚经义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有些慌乱地四处转着,终于来到了厨房前。
    “璇玑!”姚经义看见倒在厨房门口的妻子,不由得大叫起来。他冲过去抱起妻子,探了一下,发觉她有鼻息,看来只是晕过去了,这才放下心。一面呼唤着她的名字,一面掐着她的人中,不一会儿,她终于呻吟一声醒来了。
    卓璇玑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的丈夫正关切地望着自己,脸上露出虚弱的笑容。旋即,她脸色一变,她想起来了那个挂在房梁上的墩子。她浑身颤抖着,直往姚经义的怀里钻。
    “怎么了?璇玑,你怎么在这里?”一心放在妻子身上的姚经义,根本没有注意到厨房里的情景。卓璇玑头也不敢回,只是用手往厨房里一指,又赶忙把手缩回来,仿佛怕被人抓住似的,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姚经义心疼地抱紧了妻子,这才往里看去。
    虽然在医院已经见惯了生老病死,可是墩子的模样还是让姚经义倒抽了一口冷气。
    阳光透过房间的缝隙,斜斜地照在墩子泛出死灰的脸上,打出一个深深的侧影。他的舌头象是他喜欢吃的腌猪舌,不过看来他好象太心急,整条的往里吞,噎得他翻白眼似的。那根绳子把他象木偶一般地吊着,微风吹来,他轻轻地摇晃着。恍惚的光影下,他上翻的双眼看来有种嘲弄的神情。是在嘲笑谁呢?姚经义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终于发出了一声吼叫。
    司寇菊正在房里陪着商维贤聊天,冷不丁传来的吼叫声,让他们两愣住了。
    “刚才是姚大夫的叫声吗?”商维贤疑惑地看着司寇菊。
    “啊可能是您听错了吧。没什么呀,您别多心啦,这光天化日的,能有什么事情啊。呵呵您刚吃了药,还是先歇会儿吧,我出去打些水来。”司寇菊心如电转,她一面安顿着商维贤,一面找了个借口到外面一探究竟。商维贤不置可否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也知道司寇菊的用意。如果真的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话,自己要是再倒下,反而给别人增添烦恼。
    司寇菊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赶,迎头就撞上了步履蹒跚的姚经义夫妇。
    “哎呀!姚大夫,你们怎么了?没事吧?”司寇菊赶忙搀扶着卓璇玑,不断上下打量着他们。
    “没、没什么事不过,墩子厨房里”姚经义艰难地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可是仍旧很混乱。
    “你是说墩子在厨房里?在厨房里怎么了?”司寇菊猜测着,但是答案她已经猜到了。
    “上吊了”说出这句话,姚经义三人都是一怔。
    温姨也出现了,不解地看着他们,用眼神询问着司寇菊。
    “出事了!温姨,快去厨房看看,墩子在那儿上吊了!”司寇菊把姚经义夫妇搀到沙发上坐定,急忙往厨房跑去。
    厨房里,墩子还悬在空中,嘲弄地翻着白眼。司寇菊捂着嘴,差点没有吐出来。身后,温姨仿佛也摇晃了一下。
    “我去找王一,温姨你看着点这里,不要让别的人进来。”司寇菊一面说着,一面冲了出去,温姨怔怔地冲着她的背影点了点头。
    王一赶到现场的时候,一切仿佛都还没有被移动过。他让同来的警察将四周封锁,自己和鉴证科的同事一起走进了厨房。墩子的脚下并没有什么垫脚用的东西,厨房里也冷冷清清的模样,看来并没有生火做饭的打算。灶台里全是新的柴火,这让王一感到很不自然。他伸手抓起一根柴火,随意地挑拨着。突然,他的眼睛一亮,扔开手里的柴火,急不可待地用手扒拉起来。大家都停下自己的工作,不解地看着头儿,心想这家伙还真象个狮子狗呀。
    “哈哈哈蛤”王一怔了一下,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不解,不过谁也没问怎么会事儿。这个家伙经常发神经,而且也不怎么藏得住话,到时候,他一定会跟大家讲的。
    王一在地上坐着笑够了,这才让人把墩子的尸体给放下来,自己把一个大大的包袱从灶台里拿了出来。他在笑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另外也有一个人在笑,笑得很残忍。王一在温姨的带领下,又到墩子的房间里搜寻了一遍,除了几件还泡在水里的脏衣服以外,就是一堆莫明其妙的雕刻。看来这个墩子非常喜欢雕刻,却不喜欢看书,房间里连张纸都没有。
    客厅里闻讯赶来的蔚朗和简世平夫妇正在听姚经义讲述自己今天所见的一切,从他慌乱的双眼看来,他的恐惧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散。更令人惊讶的是,连极少在商家露面的商逸都出现在了客厅。
    “哟!商少爷啊,真是难得在你家有事的时候看到你呀!”王一挠着乱糟糟的卷发,口无遮拦地跟大家打招呼。商逸睨了他一眼,倒也没和他争论。
    “噢,呵呵大家都知道了吧。墩子死了,是姚医生的妻子发现的,是这样吧?”王一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我是想要去找水喝,却”卓璇玑慌张地点点头,脑子里又想起了墩子在空中飘忽的模样,脸色顿时苍白,姚经义怜惜地把她搂得更紧了。
    “你们警察是不是太没用了!这个商家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出了这么些事情,你们怎么一件事都没有解决呀?”商逸嘲笑着王一。
    王一笑嘻嘻地没有理会他的挑衅,他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个包裹。
    “这个东西,是在厨房的灶台里发现的,各位有没有兴趣一起来看看呀?”王一笑容可掬地看着在场的人。
    众人的眼睛都盯着王一,看着王一将包裹放在桌上,慢条斯理地将它打开。
    一个漆盒,一个精致的雕花漆盒,从包裹里显露出来。漆盒是暗红色的,暗红的漆盒上,雕刻着盘根错节的花草,象是凝固已久的血液里冤屈的怒放。
    在场的几个人瞪大了眼睛,被那妖异的暗红给窒息了。红色蔓延着,应和着阳光的火热,仿佛燃烧起来。映得每个人的面目,都显出高深莫测的表情。王一饶有兴致地观看着大家的表情,而另外一个人,温姨也和他一样,不过她观察的不是那些被暗红迷惑的人,而是带来这片暗红的王一。
    “这个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各位都知道,是吗?”王一似笑非笑地问着大家。
    “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个就是前段时间商老丢失的骨牌。您,您是从哪里找到的?”蔚朗回过神来,有些纳闷。
    “呵呵这个东西呀,这个东西是我从厨房的灶台里面找出来的。”
    “啊!果然是那个家伙偷的吗?可恶!”简世平也清醒过来了,一反平日里的悠然模样,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商墨丝在一旁,几乎要晕过去了。怎么可能?先是福伯,跟着是小翠,现在连墩子也难道难道真的是他们偷的吗?连他们也都背叛我们了吗?商墨丝的精神快要崩溃了,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姚经义搂着妻子也不断地摇头叹息,没想到商老竟然养了一屋贼,哎,看来大富之家倒不如他这个小康人家来的快乐呀。商老平日里那么照顾他们,连打骂都很少有过,怎么好人就没有好报呢?
    蔚朗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抿着嘴若有所思。
    “那个里面是什么呢?”司寇菊倒是满心好奇。
    王一笑了笑没有回答,伸手打开了盖子。盒子里面整齐地码着那些恐怖的骨牌,最面上有一张仔细折叠的信笺。众人再次将目光聚集在了这张纸上,简世平几乎要冲过去抢这张纸了。王一仍旧不慌不忙地把纸拿出来,打开看了看,又环顾了一下在场的人。清了清嗓子,完全不理会大家急得冒火的眼神。
    “老爷,对不起,我不该偷您的东西。我怕小翠把事情说出去,就找人把她骗出去杀了。可是没想到她的妈妈来了,而且尸体也那么快就被发现了。我想这就是老天爷要惩罚我吧。我不过是一时财迷心窍,竟然连小翠也杀了。现在我也了无生趣了,我决定下去陪小翠,希望她能原谅我。姥爷对不起,小的以后不能再服侍您了,您是个好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墩子”王一不紧不慢地念完了信,嘴角上挂着一丝冷冷的嘲笑。
    “啊!竟然是他!是他把小翠给杀了!”商墨丝激动地叫了起来,而简世平阴冷的面容更让人发怵。
    “真的是这样的吗?”蔚朗看着王一,他不相信墩子会杀死小翠。
    “呵呵我早就说过,要是蔚先生来当警察我可就没有饭吃了呀哈哈”王一笑了起来,司寇菊蹩着眉看着他,不明白这种时候他怎么还笑得出来?难道是平时看死人看得太多,还是这个家伙根本就没有神经啊?王一似乎注意到司寇菊的不解,他连忙干咳了两声收敛起来,拿出了一副和他的身份相符的表情。
    “我们警察办案一向是讲求证据的”王一摆出一本正经的模样,看起来反倒有些滑稽。
    “还需要什么证据呀!你脑子有问题是吧?怪不得你们破不了案呢!这白纸黑字的,不都写得明明白白的吗?真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简世平一肚子火气没处发。
    “唉这个白纸黑字是没有错,不过你确信这个是墩子写的吗?”王一大大咧咧地走到简世平跟前,把纸塞进他的手里。简世平不解,拿着纸看了好一阵子。其他几个人也围了过去,想看个清楚。这时候,好奇心已经战胜了恐惧。
    “首先,我们假定墩子会写字,当是你们认为墩子会用‘了无生趣’这么难的词吗?他通常不是应该说:活着已经没有什么意思了之类的吗?再有,我刚才去过墩子的房间,他的房间里连一张纸、一支笔都没有试问,一个识字并且会写字的人,房间里可能没有一本消遣的书,没有一张写信的纸吗?就刚才这几点,我完全可以断定,这封遗书根本就不是墩子自己写的!”王一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自己的结论,令在场的一怔,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些呢。
    “可是,这也不代表他就不能找别人帮他写吧?”商逸阴阳怪气地问道,眼睛却不时地在司寇菊的身上打转。
    “呵呵这个答案应该和墩子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有着密切的关系。从表面现象来看,墩子是被吊在房梁上的,而且也的确是窒息死亡的。但是,你们认为一个人,没有踏脚的地方,又怎么能把自己吊在那么高的地方呢?其次,墩子的房间里还泡着脏衣服请问,如果你已经打算去死了,你还会想着要把衣服洗干净吗?再说如果要洗干净,又为什么只是泡在那里就匆匆忙忙地跑去上吊了呢?”
    “也许是他突然觉得洗衣服很没趣,想着想着就去自杀了?这个也不大可能呀?”姚经义自言自语,其他的人也点头称是。
    “所以,我得出一个结论:墩子根本就是和小翠一样,都是因为知道了或者他们并没有意识到的原因而被人杀害了。”王一说到这里停住了,他看了看在场的人,用少有的谨慎的口吻说道:“这个凶手,就是你们所熟悉的人,而你们现在每个人都有危险。请你们最好小心自己的安全,就连最亲近的人也不要大意。事务的表面往往和本质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
    王一的话深深地震撼了所有的人,就连温姨也面色肃然。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在司寇菊看来有些古怪。
    “那么,警官先生,”温姨很严肃地问道:“我有件事情必需请教你我现在是否能够为这个家里再招几个佣人呢?”
    “啊?”王一很是不解,温姨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因为家里的佣人死的死,走的走,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所以,我不得不再招几个人。你看可以吗?”温姨一本正经地说着,倒让司寇菊觉得她很有幽默感呢,居然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问题。可是转念一想,她问这个问题是对的,目前情况不明,招聘佣人更应该格外谨慎才是呢。可是问题的关键不是应该是抓出真凶吗?想到这里,司寇菊恶狠狠地盯着王一,看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仿佛已经知道了真相。可是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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