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诊还是老地方,还是前头一样的行头,桌子凳子,药箱,水桶。
    陆识途不许苏如意多干活,一个肩头扛药箱,一个手臂搬桌子,连两个凳子都拿绳子绑在桌上的。
    苏如意提着自己的小药箱跟在后面,看着前面负重前行的男人,觉得搞笑又温暖。
    她现在最大的变化就是小肚子凸起了一些,别的啥都没变,身体,精神头什么的,跟以前都一样,但陆识途却觉得她现在脆弱得很,照顾她照顾的小心翼翼,这趟来京城可把这男人担心坏了。
    大概这就是家庭的意义吧,很多年事情不是不能自己做,可有个人因为爱愿意把你的重量扛在他的肩上,感觉生活多了很多乐趣和期待。
    东西才放下,正在摆桌子,就听一个小孩大声叫了一声:“呀,婶婶你们又来看病啦?!”
    苏如意回头望去,这不就是上次给自己吆喝的小朋友吗?小家伙长高了一截,臂弯里面跨了个小篮子,晃晃哒哒跑过来。
    “对啊,我们这次也在这里义诊,你这次还可以帮忙吗?”
    “可以!”
    “还是三文钱的报酬。”
    小孩听完就往集市里面跑,边跑边喊,这次都不需要苏如意教他怎么喊了。
    “大家快去看病啊,上次那个女大夫又来啦——”
    好像才坐下,立即就有人半走半跑地过来了。
    “神医,女神医,你可又来了!”
    那冲在前面的大娘激动得喊道。
    苏如意听到神医这一称呼竟有点不好意思,原来自己师父以前一听别人喊他神医就别扭是这么个感觉。
    真正入一行方知一行的广博渊深,方知自己有多少斤两,总觉得自己还没有学够。
    陆识途伸手拦了一拦,害怕大娘过于激动冲撞到自己媳妇身上去了。
    “我头一个,我先来!”
    大娘一屁股坐下,把手腕露出来,苏如意让她先等等,这么激动,脉号不准。
    后面的人围上来,一个个往前面挤,带了孩子的赶紧让孩子回去叫人。
    聒噪又拥堵,激动的人也不知道保持距离都快挤到苏如意身上来了,陆识途皱着眉头左一下右一下把人拨开,最后沉声喝道:
    “不许吵闹!大家听我指挥,排好队伍!”
    大家被这声音吓住,这才不得不正视神医身边的黑脸男人,这男人有点凶,尤其那眼睛,瞄你一眼脊背都发凉,跟杀过人似的。
    “排队排队……”
    大家不敢吵闹,也不敢不听话,赶紧乖乖把队伍排起来,一下子耳边就清静了。
    这次比上一次人多,但轻松不少,毕竟上一次苏如意也是第一次义诊,第一次面对那么多的病人,自己的心理压力不小。
    一回生二回熟,加上这小半年自己回去又刻苦学习一番,心中底气又足了一些,身心都比较坦然。
    来看病的人排起长长的队伍,有陆识途盯着没人敢乱来。
    苏如意还注意到,不仅有病人,还有看热闹的没有病的老百姓,以及京城本地的大夫,其中一个大夫苏如意还有过几面之缘,就是那时跟着小世子去通州城的那位。
    那位老郎中一边捋着胡须一边与身边的同行接头接耳,他前面听说通州城有个了不起的美貌女大夫就想起这个女人了,今日听说那女大夫又来了,也赶紧过来看看。
    果然,是她。
    再看她的姿态手法,更比那时上了一层楼,人家称她女神医……倒也不是不可以,是有真本事的。
    不过这女神医的身份嘛,有点敏感,她是那个谁的媳妇,就是那个——
    大家都知道。
    ……
    等到箱中药材不全的时候,二人便收摊子,允诺明日还是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
    次日得到消息的人更多,排起的队伍很是吓人。
    但苏如意的工作量没有增加,一箱子药开完就走。
    第三日依然。
    有人知道上次女神医就只看了三天再找不到人,便问道:“神医,你究竟是哪里的?平时上哪里才能找到你?”
    苏如意道:“我是通州杏花村人,你们要真找我看病找到杏花村就能找到我,只是我看诊开药的费用可不低,怕你们大家承受不起。”
    问话的人有些惊诧,他以为这小娘子可以义诊去她那里看病应该非常便宜才是。
    回头看看大家,都一脸不理解的样子。
    苏如意笑笑:“出多少力气收多少钱的道理大家都是知道的,我的医术大家看到了,我的药材也是最好的药材,义诊是义诊,正常的看诊还是正常收费的。”
    大家觉得好像也对……天下哪有天天掉馅饼的好事。
    正在这个时候,就听人群后面有人怒叫一声:“庸医,大家不要相信她!”
    众人往后一扭头,就看到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个孩子又叫又骂地跑来,脸上怒气浓重,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呀,这是怎么了?孩子咋了?”
    “还我孩子,我的孩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要你们的命!”
    陆识途往前一跨,拦在男人和苏如意之间。
    “这孩子是在我们这里看的?”
    陆识途低头看去,孩子不大,七八岁模样,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嘴唇乌青。
    他的记性很好,这个孩子……昨日确实来过。
    “你还敢不认账!”
    男人听陆识途这样说,又被他拦住,大骂起来:“你想抵赖?!昨天我孩子分明就是在你们这里看的病,吃了你们的药就成这样了!你们大家还把那女人当神医呢,她分明是个要人命的庸医!”
    排着队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大家都围过来看孩子,这孩子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活着。
    众人面面相觑,又看看苏如意,先前的热切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心中迟疑起来。
    “昨日我媳妇领孩子过来看病,不过就是有点肚子疼而已,就是这个女人一服药就把我孩子吃成这个模样了,大家都看看啊,我可怜的孩子……这都要没命了啊——”
    男人喊完竟嚎啕大哭起来。
    旁边有好心的也跟着喊起来:“哎呦,这可咋办啊,这孩子……这孩子也是一条命啊——”
    苏如意从位置上起身,绕过自己男人走上前,看了一眼孩子的面容,这是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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