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乱照什么?”
    老大太不愿意家里手电筒乱闪光,也有些愤怒。
    “我照你儿子,看看是不是藏在家里的。”
    蓝毛的假面具摘掉了,走着急速的步子,周围转了1遭,伸手拉开迎面桌子的抽屉。
    “你找我的儿子?哼!难道我有儿子还放在抽屉里!你怕不是要抢我老婆子的钱财吧!”
    “你这老婆子的嘴够多损!这是对抗日工作人员的态度?”
    蓝毛嘴上说着,手上可是不停地翻腾东西。
    “抗日的?就你这副嘴脸?怕不是土匪吧!”
    老太太横身挡住蓝毛,1时虽记不清哪里藏着重要的东西,总觉着这些家伙会翻腾出不利于儿子的什么来。
    蓝毛感到原订计划全部落空了,他唿哨1声,院里埋伏的打手们1涌而入,他们不顾老太太高声叫骂,推推搡搡把她架上了汽车······
    夜深人静,在曾经审讯过金木兰的那间房子里,高自萍被带了进去。
    迎面桌上坐的还是蓝毛,他从古家庄刚刚回来,虽经过擦洗更换衣服,因没有休息,显得很疲劳,时不时地掏出手帕擦抹汗水。
    范大昌斜躺在沙发上,腿搭着腿,不抬眼皮地看报,明知高自萍进来,故意不理睬,仿佛审问高自萍,跟他并不相干。
    在这样可怕的沉默中,高自萍心惊肉跳的沉不住气了。
    “先生们!这是误会,这是误会!”
    见自己说话没人反应,他产生了1种幻想。我是公务人员,1切手续证件齐全,不缺!有案可查,有凭可证!街道派出所都知道我,省市公署都会给我作保!
    “少说废话,你是赤色革命组织成员,谁也没法保你!”
    蓝毛大吼了1声。
    “赤色革命组织跟我井水不犯河水,这完全是误会。”
    “哦?既然是误会,那咱们就误会到底,来人呀!把这个误会分子立刻给我枪毙掉!”
    “我冤枉呀!”高自萍失魂落魄地喊了1声,瘫痪倒地。
    “有冤任吗?你说说看。”
    范大昌这时才放下报纸拾起眼皮。
    “我哪里是赤色革命组织,就在8路军采购员进城的时候,有人托我找几份报纸,还是在当街买的。”
    范大昌面带笑容说:“别看你年轻,还真会撒谎!实话告诉你,这里是特务机关的审讯处,杀人好比捻死个臭虫,哪天不宰几个。小伙子,放聪明些,人到世界上来,上帝就只给了1条生命。思想信仰,是赤色革命组织教给你的,身家性命可属于你自己!要死要活,现在正是个当口!”
    高自萍见范大昌平静地说了这1香话,便转脸朝他讨饶说:“我确确实实,没给赤色革命组织干过大事,人家也不重用我这样的!”
    范大昌眼睛1瞪:“快闭住嘴,没有闲话给你说,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叫这家伙去打打秋千。”
    由外面进来几个打手,推推拥拥把高自萍架出去。
    几分钟后,回来的人报告说,姓高的刚吊起来就叫喊,只要饶命什么都招。
    范大昌得意地对蓝毛说:“我看这小子就不夹尿,果然经不住1绳子。咱们到现场看看去,也许能从这个小后生头上能先打开缺口!”
    十分钟后,范大昌带着收敛不往的笑容回来了。
    蓝毛多少有些担心,他问:“范主任,这样干,是不是太轻易啦?”
    范大昌说:“这种快拿快放的办法,是反敌工的最新手段。只要他肯签字,对我们就是把柄,签字这件事,用赤色革命组织的眼光来看,等于良家女儿为娼,再喊贞节也不顶事啦!”
    1天的工作办完了,干的很成功,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并肩躺在沙发上,互相称赞,彼此恭维。
    蓝毛称范大昌经验丰富,智慧多端。
    范大昌夸奖蓝毛心硬手黑,勇敢泼辣,两人互相掏出纸烟礼让着。
    墙上的挂钟象犯人踢锁链似的响了1阵,接着当啷1声,报告了整点。
    从习惯上,是他们下班的时刻了,然而,两个朋友今夜反常了,他们不去外面看他们看习惯了的“月黑杀人夜”的景色,不去听他们听熟了的“肉体呻吟”的声音,他们倒愿意伏在这所门窗关紧、空气室息、闷沉沉阴森森的屋里,因为他们心情上有1种完成任务的满足感。
    这种满足就像屠夫深夜宰杀完了性畜,把它们倒吊在肉架上,放下屠刀,脱解围裙,洗掉沾染手上的鲜血,然后心满意足地抽1袋烟。
    范大昌他们现在正是这种神情······
    经过1段时间的沉默,范大昌听见蓝毛喉咙里发出了响声。
    范大昌,心中暗想:“蓝毛这样的人,心狠手辣,吃的饱,睡的着,确是1把杀人不眨眼的好手。”
    “夜凉啦,小心受感冒。”摇了摇蓝毛,范大昌提醒道。
    蓝毛被推醒时,突然响了个大鼾声,像咽喉里卡住了大块东西,他张开大嘴,喷出1口腥臊气息,然后左眼右眼渐次睁开,看清是范大昌时,抱愧地微微1笑。
    “范主任,失敬的很。说实在的,我两天两夜没合眼,太疲乏了。”
    “今天出发,顺手不?干掉儿个?”
    “今天阁王爷不开门,1个该死鬼也没碰上。”
    “还是你亲自动手吗?”
    “那倒不1定,不过日子长了,闲的手心发痒。”
    “蓝队长!”范大昌别有企图地说,“你这股干劲儿,不论是在治安军还是省城的侦缉队,称的起是1把好手。可是,有些时候,我也真替你担心,老是亲自动手,命案越聚越多。命案太多了,总有不方便的时候,比方说·······”
    范大昌给蓝毛咬着耳朵说了1阵。
    蓝毛脑袋摇的像货郎鼓似的说:“大日本军铁桶1般的天下,他们还能回来?”
    “嘿!你怎么不信呢?”
    他俯身在蓝毛耳边,又说了很久。
    蓝毛有些无可奈何了:“真要有那1天,要人1个,要命1条吧!”
    “道路还宽的很咧!”范大昌说着说着,终于向蓝毛暴露了他的政治面目。
    “问题的关键就在办理这道手续!没有它时,多1桩案情,多1份罪过。有了它,1身2任,多杀1个,多向蒋委员长那里报1份功劳。”
    蓝毛听罢,忽地站起来,菠萝皮脸庞精神焕发,脖颈的青筋胀的直跳。
    “我不惜1切,只要你肯引荐你这粗鲁的兄弟······”
    范大昌也站起来,作出十分激动的样子。
    “你只要信的过你这不才的哥哥,我1定,不!我现在就承认!你是我们地下组织的同志,而且奉送你5年工龄。”
    说罢这1对难兄难弟就张开手臂拥抱在1起,忽然,蓝毛抽出身来,快步跑到内屋,打开壁橱提出1瓶白兰地,满满斟了两杯,1捧对方,1擎己手,说道:“老兄!谢谢你的提拔,今后我的工作更有意义了。来!为蒋汪两位组织的总裁携手祝福,为我这个**战线上的新兵,干杯!”
    “老弟!”范大昌1挺脖子,灌下那杯黄汤,“为了庆祝和完成我们伟大的**事业,必须不眠不休地工作。我提议!趁我们精神高度愉快的时候,把那位最重要的女犯人带来审讯突破了她,对全城潜伏的奸匪打击甚大,兴许在吸收你加入组织的第1夜,咱们就来个剿共战线上破天荒的大胜利呢!”
    “同意,加倍的同意,让我亲自提她去。不过咱们得注意点子,夜里捕她的时候,可野刁啦!”
    时间不大,尤老太太进来了。
    她穿着上身毛蓝下身墨青色的单衣,绑紧两条腿带,矜持地站在当屋,额纹紧皱,眉头微蹙,嘴角似闭犹张,4肢时动时静,两只眼晴朝正前方水平线上注视着,像是看着迎面桌上的台灯,又仿佛什么也没看。
    从表面很难看出她是什么表情,只能肯定她是已经拿定了什么主意。
    “老太太,你请坐。”
    范大昌站起来,很客气地指着已经摆好的凳子,顺手从暖壶里倒出1杯热茶放在她跟前。
    老人刚刚坐下,范大昌和蓝毛开始了他们的劝说工作。
    两个人的心情狂喜到变态的程度,因而讲的很多很长。
    有时在1个相同的问题上,两人争着说,好像1对老鹃对笼似的。
    他们1共说了十多个问题,中心意思是要老太太供出她儿子的情况。
    范大昌认为1个乡村老太婆,没有多大了不起,信口开河地答应了很多条件。
    不但答应保证她儿子的生命安全,还保证她儿子归顺过来给安排很好的地位。对于老太太本人,答应的更多了,答应她吃香的喝辣的、坐汽车、住洋房。
    范大昌不只是答应条件,还拿脑袋保证实现他的诺言,说老人如需用钱,可以先行付款,恐口无凭,可以签字。
    蓝毛恐怕老太太不懂签字划押这1套,他当场起誓,如果他们说诳话,欺骗乡下老太太,他蓝毛1家3代都是丫头养的,祖宗8辈的坟头倒掉过来,坟尖朝下,供万人抽打着转陀螺。
    1个钟头过去了,老太太始终没作声。
    蓝毛想起老太太在古家庄那股拧劲儿,觉得刚才很多好话白说了,忍不住要发脾气。
    范大昌皱眉示意制止他,又劝说了1番,老人仍不作声。
    范大昌并不失望,成竹早已在胸,他同蓝毛亲自带她参观地下室的各种刑具。之后,打开牢门,叫那呻吟嚎叫的声音威吓她!折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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