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磊离开了郭通的宅子之后,很熟路的来到了一处酒馆里。
    在酒馆的一个角落里,一个穿着邋里邋遢的男人,脸色通红,哼着小曲。
    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简单的下酒菜,还有一碗倒得满满的酒。
    仿佛这桌上的东西,就是他的全部,千金也不换。
    余磊走到了男人的面前,也不需要男人同意,直接坐在了男人的对面。
    而男人似乎没看见余磊一般,自顾自的喝着酒。
    余磊找小二拿来了一个酒碗,然后朝着男人面前的酒坛子伸去了手。
    但男人眼疾手快,直接将酒坛子按了下来。
    “想喝酒自己买!”男人抬眼望向余磊。
    虽然浑身邋遢,但是一双眸子,却是清明无比。
    “师哥!”
    “叫师哥也没用,自己买。”
    “我给银子还不行吗?”
    “给银子那可以。”
    见余磊将二两银子放在了桌面上,这才喜笑颜开的松开了手。
    余磊露出一抹苦笑。
    兀自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然后一口干了。
    看到余磊这般模样,男人微微后仰,耐人寻味的目光望向余磊。
    “师弟,这是又受委屈了?”
    “哎!没有!”
    “还没有?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拉的是干的还是稀的。”男人自信的说道。
    “还是瞒不过师哥的眼睛。”
    “说吧!出什么事了,你这些年,没事可不会来找我喝酒。”男人淡淡的说道。
    “我成弃子了。”
    “哈哈哈!你也有今天?我早就劝过你了,你不听,人前显贵?还不如我逍遥呢!”男人大声的嘲笑道。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余磊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是一口闷了。
    “小二,再来一坛酒!”男人高声呼道。
    “好嘞!爷稍等。”
    小二脚步轻快,很快就将一坛酒放在了桌面上。
    “这人啊!就像喝酒一样,有的人能千百不醉,有的人一碰就倒。”男人很有深意的说。
    期初,师兄弟两个是一起下山的,同时被郭通看中。
    但男人看出郭通不是明主,于是拒绝了郭通的招贤。
    但余磊却以为郭通是一州刺史,在他的手下,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
    这一跟,就是好些年,但如今还不是这般下场?
    男人早就看穿了。
    以前余磊还会跟男人争执一番,但今日事实就摆在眼前了,余磊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只能露出一抹苦笑,一个人喝着闷酒。
    “师弟,下一步该何去何从呢?我看你劫数将至啊!”男人大笑道。
    余磊侍奉郭通这么多年,肯定是知道郭通一些秘密的,如果不能留在身边,郭通绝对会下杀手。
    “天命,岂是我等凡人可以违抗的?”余磊的苦笑挂在脸上,消散不去。
    “师弟我看是过于悲观了,难道心里就没有新的出路了?”男人仿佛看穿了余磊。
    “师哥听说过凉州刺史张羽么?”余磊沉声问道。
    他回头环顾周围,确认没有郭通的眼线之后,才放下心来。
    “凉州刺史,难道不是苏宏伟?”男人皱着眉头。
    “没想到师哥的消息如此闭塞。”
    “还不是你那个郭大人干的好事?”男人露出了一丝讥讽。
    当年男人不愿意侍奉郭通,就被郭通派人看了起来。
    不能离开晋阳城半步。
    意思就是不能为我所用,别人也不能用。
    余磊对此也没有阻止,心中有愧,于是岔开了话题,“几个月前,张羽以平川县县令的身份,在胡奴十万大军的围困之下,不仅守住了平川县,还重创了胡奴主力,将胡奴主力赶到了燕关以北。”
    听闻此言,男人喝酒的动作重重一顿,眼中泛着精光。
    “还有呢?”
    “此战居功甚伟,受到苏宏伟的觊觎,两军交战,张羽以数千人马,破苏宏伟三万大军,乱军之中杀了苏宏伟。”
    “妙!接着说。”男人的眼前,仿佛出现了平川战场,看到了那个运筹帷幄的伟岸身影。
    “之后又破苏刘两家聚集的十万世家联军,被皇帝册封为凉州刺史,如今手中掌握数万大军,实际掌控了凉州武原郡全境。”
    “如此不顺势拿下整个凉州?”男人疑惑道。
    “对张羽来说,凉州全境唾手可得,是胡奴侵入了并州,他带着五千人马,支援并州了。”
    “五千人马,能对并州的战局,有何影响?”
    “若我说,他凭借着五千人马,在于离城破胡奴两万五千大军,又奇袭九原城,杀了胡奴左贤王,顺势伏击了左贤王的儿子,歼敌万余,再顺势南下,歼灭胡奴辎重兵五千,收复大陵城呢?”
    男人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罕见的口干舌燥,艰难的咽了咽口水。
    “五千人马,没有并州兵马的任何配合?”男人确认道。
    “鲜于可臣的儿子鲜于勇,率四万胡奴兵临晋阳城下,你说他为什么撤走了?”余磊都觉得,拍案叫绝,“大陵城一战,并州损失了五万主力,哪里来的兵马配合张羽?”
    “趁胡奴主力空虚,奇袭九原城,哈哈哈!这个张羽,真是一个疯子,一个有脑子的疯子。”男人的眼中难掩欣赏。
    放在郭通的身上,就算有一万精锐,他也没这个胆子,奇袭九原城。
    “张羽这个人,已经羽翼丰满,师哥若是能投奔他,必有一番大作为。”
    “我看是师弟想投奔吧?”男人看穿了余磊,“好端端的郭通为何会对你不信任,我看是你祸从口出?”
    余磊汗颜,这个不得不否认。
    “师父说过,你这个人,就是不懂人情世故,行走江湖,抓住人心才是王道啊!”
    余磊陷入了沉默。
    其实他的本意,就是为郭通考虑,以为自己说的话,郭通会听进去,没想到啊。
    “现在郭通盯着你,想走可难咯。”男人微微一笑。
    “难道张羽,不就是师哥一直梦寐以求的明主?”
    “明主?张羽有如此军事才能,要我干什么?”男人不屑的说道。
    “师哥胜我百倍,如此人才,在张羽的手下一定会得到重用的。”余磊认真的说道:“如果张羽志在天下,有师哥的辅佐,才是如虎添翼。”
    男人微微一笑,并不接话。
    余磊看起来很尴尬,他是想劝说师哥,跟他一起逃离晋阳,趁着现在郭通还没彻底防着他,远遁之后,伺机进入凉州。
    “师哥!”
    “你我不侍一主,当年我就说过了,想走你就赶紧走!”
    “那师哥怎么办?”
    “我?”男人笑了起来,“我自有我的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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