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倚楼喝了很多酒,迷迷糊糊间,被人从外院扶了进来。
    走过无人的小花园,穿过小而短的走廊,来到喜房。很多人都跟了进来,闹哄哄地说要来闹洞房。
    闹什么洞房,胡倚楼心中想着,嘴巴却被酒喝大了舌头,无法吐出一字一语。
    胡倚楼摆摆手,走啊......走啊,你们都回去吧......
    架着他的那人却很是亢/奋,一路上念念叨叨,说要看看新娘子有多美,让胡倚楼明天下不来床。
    胡倚楼打了个酒呃,想要看清楚这个多嘴的人是谁,可是夜深了,他抬着头,却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他看不到了,不得不闭上眼。任着那人把他扶到了房间里。
    “新郎官来喽......闹洞房喽!倚楼,快进来,新娘等你可等得够久了......”
    人群又一阵起哄。
    胡倚楼被他们逼到了床前,喜婆笑眯眯地给他递来了一个称子。
    他拿在手中,微凉的触感给他带了些理智。
    知夏在这里等很久了,她也辛苦。
    胡倚楼挑起了那盖头,便听到众人的起哄:“哎呀......新娘子真漂亮啊......”
    “美若天仙......”
    “倚楼,你真是捡到宝了......”
    胡倚楼没看她,眼觑着眼前的人们,有偷笑的,有羡慕,有惊艳......知夏确实也长得漂亮,但是他们的表现也太夸张了些......
    “好了好了,倚楼也累了,你们就先出去吧,明天再来玩啊......"一个倚楼熟识的长辈笑着赶着那些来闹洞房的,闹洞房的闹哄哄地说了些荤话,各个都来跟前见过了新娘子,才陆陆续续走干净了。
    胡倚楼坐在床上,看着喜婆收了银子笑眯眯走了。
    房间里静悄悄,只余下灯火爆开的声音。
    他们的呼吸很浅。
    胡倚楼眯了一会儿,隐隐中知道知夏没有动作,他开口:“你自己先去洗漱.....我先躺一会儿,等下我回我自己的房间去睡......”胡倚楼说的磕磕巴巴,他睡过去了......
    绿颜打量着他那张脸,睡着的脸,最后还是应了一声,起身去了净房。
    等她回来的时候,胡倚楼已经睁开了眼睛,但应该还是迷迷瞪瞪的,绿颜知道,他自从进了房间,便没看过她的脸一眼。
    绿颜像他一样仰躺在床上,她翻了身子,一双纤手洁白的手探向胡倚楼,她看着他的脸,笑了笑。
    一双手很凉,胡倚楼被触碰地一惊,看向她。
    熟悉的脸,但不是知夏。
    啊?胡倚楼有些惊讶。
    “梅羡?”他试探道,用力掐自己的脸:“这不是梦......”
    胡倚楼看着同样靠在床上的那个脸,眨了眨眼。
    他不由自主地抱紧她,许久,才慢慢松开......
    胡倚楼不懂,不知道为什么,这天下来......这结果有些不一样:“我......刚刚还去找你了,你怎么又回来了......你是想好了吗?要跟我在一起......”
    绿颜朝他眨了眨眼睛,嗯了一声。
    那一声熟悉的恩,让胡倚楼一夜憋着的酒意都翻腾着,酒意上头,他再也来不及多想,他凑过去压住了她的唇,笨拙的,小心的......一点点靠近了她......
    绿颜偷偷笑......仿佛是在笑他。
    胡倚楼更加快了动作,但他却更用力了......还是很笨拙,很小心,嘴里一直喊着她的名字:“梅羡梅羡......”
    他的泪流了下来,落在他们连在一起的唇上,又咸又甜......
    绿颜碰到了那样的眼泪,睁大了眼睛,她笑得更厉害了,双手熟练地抱住了他的腰,解开了他的衣带......
    帐勾颤动,两边火红色的帐子滑落了下来,拂在了地上的那两双红色绣鸳鸯的鞋子上......
    放着桂圆花生莲子的供台上,龙凤双烛在月色中闪闪亮着,为房间添了几分旖/旎......
    一地春/色......
    国师行宫,高寒坐在蒲团之上,看着丹炉内的熊熊烈火,丹田处仿佛也有东西在嘶喊叫嚣。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吐出了一口血。
    丹炉在此刻哗了一声,龙虎纹饰的金鼎冲了起来,碰的一声,撞上了行宫顶处,撞开了,飞了出去......外边一声喧哗,数十个卫兵站在殿外。小心问道:“国师,可发生什么事情了。”
    国师用袖子擦去嘴角的血,做起身,淡淡道:“金鼎冲出去了,你们命几个人去带回来。还有,可以快马给皇帝陛下,元丹炼成了。”那声音仿佛从很远而来,却好像就在耳边。
    听到元丹炼成,卫兵们都很是欢喜,纷纷称是,退下去找金鼎的找金鼎,骑马的骑马......他们太高兴了,十几年了,他们终于可以回京城了......国师在行宫一留便是十几年,一日丹成,那便是无上的荣誉啊......
    国师坐在蒲团之上,仰头望着金鼎处的那个空洞,那个心心念念的元丹已成,散发着迷人纯粹的光华,慢慢向外溢出清香,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知夏......不用我再带你走了,你也可以自己回京城去。
    高寒还记得,十几年前,知夏被皇帝命令来听他调遣的时候,那双杏眼大的眼睛是愤恨,失落,挣扎.......
    她一次次逃,他便一次次让卫兵把她抓回来......小孩子长大了,今夜,她从一个姑娘变成了一个女人......此后,她的喜与悲便在再与他无关了......
    祖师的虚影慢慢浮上了丹炉处,他抚着下巴里的长须,感慨:“徒儿,你这劫,终于过去了。”
    高寒点头:“师父,你可以放心了。”
    “放心,我能放心吗?”祖师甩开了那长须,“让你不要随便动心,你怎么就对她动了心?我算过了,那胡倚楼,这一世,必然是要跟她一起的,一生一世,虽然我之前骗了他他们,是相配的,但。不过,徒儿,接下里,他们也会有些磨难啊......你可记着了,不要轻易出手,就让织炎这个魔界来的去对付绿颜这疯婆娘......还好,你这一次听了我的话......”
    祖师的身影慢慢退去了......
    “恭送祖师......”高寒行了个大礼,附身的一瞬,又吐了一口血......
    万寿山。
    祖师看着摸着阵法中的那件魔界盔甲,不得不感叹织炎的心思之深。
    胡倚楼,与妖是有一世情缘的。
    但这一生,他不是胡年,不是妖,他是人。
    绿颜也不是那个怀着心思的赵宛娘了,她是天界神女在世间的一缕残破的神魂,缝缝补补。
    梅羡也不再是那个神秘的龙族十七公主,她现在只是世间的一只妖。
    为了他的徒儿,为了一件盔甲,祖师给胡倚楼改了命。
    与知夏,倒是一箭数雕。
    救了徒儿。
    救了胡倚楼。
    救了小徒孙。
    织炎明显不愿胡倚楼跟梅羡有纠结。
    就让织炎跟龙族公主折腾去吧。
    接下来,就看他们怎么做了。
    祖师摇了摇头,想到之前为胡倚楼批的命:“人与妖,一世情缘,求而不得。”
    求而不得,祖师将这句留了,没说。
    这说的是前世,还是这一世,祖师不知道。
    也许前世胡年喜欢的是赵宛娘,是绿颜。
    但这一世,到底是因为他为他批的命,他喜欢上了梅羡。
    还是因为绿颜跟梅羡长得一模一样的脸,胡倚楼还残留着前世的执念,这一模一样的脸,他到底看到了多少,他爱的到底是谁,他自己可能都不清楚。
    祖师揉了揉眉角,叹了口气。
    这不是要把人给逼疯吗?
    这是绿颜一向的作风,肆意地,自顾自欢喜的......看来不上天界还是对的。祖师这时候还有些庆幸了,绿颜之名响彻几界,除了天后之命,她谁都不听,祖师可不是她的对手。
    祖师闭上了眼睛,施了个法弄个仙童放在身边,在仙童微微的打扇的凉意中,睡了过去。
    大街上,吹来凉风,但还算热闹。
    梅羡抓着手中的羊肉串,笑眯眯地一口一个肉,梅言的手中拿着些小糕点,她要拿回去晚上吃。
    月色很好,十五的月亮,虽没有十六的圆,但还是很亮。
    他们走到了一条河边,站在了桥上,天上的月亮的倒影就在水面上,在微风中微微荡着,很是好玩有趣。
    梅羡吃完了羊肉串,又拿出一小瓶酒,小口小口地抿着,笑眯眯的眼睛也像是一弯月亮,亮晶晶地眼睛像梅言看见的最美好的东西。
    一直都在......梅言看着她,淡淡地笑......
    梅言很少笑,梅羡抬眼看到梅言这样笑,觉得他整张脸都活了,他的脸上褪去了那些伪装,恢复了原来的样貌。
    风华无限,他依靠在石头栏杆之上,长身玉立,朝她笑着......
    这个月色,这个月夜,真是美妙......
    梅羡咽了咽口水,连手中的酒都忘记抿了。
    梅羡周身环绕着她熟悉的气息,那金红色的,张扬的,盛开的......梅羡怔怔地看着他靠近了,那眼睛就在她的眼睛上边,他低头堵住了她的嘴巴......
    那是灵气啊......梅羡恍然大悟......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那淡酒的清香就在唇舌间旋转着,她仿佛也在旋转着......
    梅言搂起她的腰,拉近他们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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