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道人呵呵笑道:“荆大侠太客气了,这许多菜做得色香味俱全,还说没菜,贫道以醉为号,好酒也喝,最差的酒也喝,平常只要一盘卤水花生就足够下酒了。”
    谷飞云站起身,举杯道:“在借花献佛,这杯敬荆伯父的。”说完一口喝干。荆溪生连说:“不敢。”也喝了一杯,道:“谷少侠,请坐。”
    这时荆月姑、冯小珍相偕走出,醉道人笑道:“二位姑娘辛苦了,快请坐下。”冯小珍道:“我才不忙呢。只是帮二姐做下手罢了。”荆月姑站起身敬了醉道人、谷大哥,冯小珍也敬了荆溪生、醉道人,自然也要敬谷大哥。
    这一席酒,自是喝得宾主尽欢。谷飞云喝上几杯,还不在乎,两位姑娘可就喝得玉颊生春,红如胭脂,三人装了饭,先行吃毕。只有主人荆溪生还在和醉道人一杯又一杯的喝着,最后主人喝醉了,醉道人本来逢喝必醉,自然也醉了。
    一宵过去,第二天早晨,大家因昨晚多喝了几杯,自然起来得也迟了,两位姑娘家起得虽也迟了,但一个早晨,客房门前已经来过两趟,因醉道人和大哥都没有起床,也就不敢惊动。
    现在已经日上三竿,这是第三趟来了,两人房门依然关着,听不到一点动静。两位姑娘未免心里有点嘀咕,她们知道醉道人的脾气,喝醉了可以睡上三天三夜,但大哥决不会酣睡不醒。
    冯小珍可是急性子,早就走近房门,举手叩了两下,娇声叫道:“大哥,你还没醒吗?”她叩得虽轻,房门却应手而启。
    冯小珍回头笑道:“你看,大哥不是起来了吗?”一面叫道:“大哥,你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我和二姐这一趟已经是第三趟了。”随着话声,脚跨进房去,目光一注,发现床上被褥叠得好好的,却不见大哥的踪影了。
    心头微微一怔,回头叫道:“二姐,大哥人呢?”荆月姑跟在她身后进来,自然也看到了,心中也觉得奇怪,忍不住道:“大哥不在房里,可能出去了。”
    “啊。”冯小珍忽然轻啊一声,说道:“二姐,快来,大哥的枕头下面好像压着一张纸呢。”急步朝床前走去,果然从枕下抽出了一张纸来,低头看去,不禁失声道:“大哥他走了。”
    荆月姑深感意外,急急问道:“这纸条是他留的,说些什么呢?”冯小珍随手把纸条递了过来,说道:“大哥也真是的,要去找南山老人,也不和我们说一声。”荆月姑接过纸条,低头看去。
    只见上面写着:“愚兄和醉道长去找南山老人家,最迟不出十天,即可回来,二弟、三弟可在荆府等候,勿念,愚兄谷飞云留字。”荆月姑道:“原来大哥和醉道长一起走的。”
    冯小珍道:“我看醉道长是和大哥约好了的,不然哪有这么凑巧,去找南山老人,也用不着瞒我们呀。”荆月姑道:“我想南山老人家可能住在一处深山里,不欲人知,否则大哥不会不告诉我们的。”
    冯小珍道:“就是嘛,连紫云岩我们也去了,南山老人住的地方,有什么好故作神秘的?这都是醉道长在故作神秘,当道士的,都喜欢故作神秘。”
    荆月姑道:“三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醉道长呢?”冯小珍道:“难道我说的不对?昨天我们来的时候,他不是也故作神秘,还和我赌脚程呢。”
    醉道人和谷飞云夤夜离开了荆家庄院,黑夜之中,谷飞云只是跟着醉道人走,两人展开身法,一路奔行,也不知走了多少路,醉道人忽然舍了大路,转入一条小径,这样又走了两三里。
    这才来至一座小庙前,谷飞云抬眼看去,那被风雨剥蚀的横额上,依稀可以辨认是“三官堂”三个大字。醉道人已经推门而入,谷飞云只好跟着进去,心中暗想:“醉道长带自己到这里来,不知有什么事?”
    醉道人却像回到家里一样,甚是熟悉,领着谷飞云经过久已没有香火的大殿,一直走入后进。
    后面一进更是荒凉,墙垣有一半已经倒坍,连几间小屋,也都相当破烂。醉道人走近东首一间小屋,推开一扇木板门,走了进去。谷飞云也只好跟着走入,目光一瞥。
    只见屋内除了有两张木板床,一张破桌子,别无他物,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道长”醉道人已在木床上坐下,没待他说下去。
    就含笑道:“你是不是想问贫道带你到这里做什么?咱们至少要在这里住上五天。小施主也许又要问,在这里住上五天做什么呢?哈,事情可多着呢,不过今天时间不早了,咱们歇一晚再说。”
    他脱下鞋子,就在木床上盘膝坐定,瞑目垂帘,不言不动的调息起来,谷飞云真拿他没有办法,心里纵然想问,但他已如老僧入定,问也问不出来。
    只好在他对面的木床上坐下,也调息行功了,第二天清晨,谷飞云听到一个苍老声音说道:“道友已经来了?”醉道人笑道:“贫道打扰道长了。”
    那苍老声音道:“不要紧,这里最是清静不过,道友和这位小施主要住几天,就住几天好了。”醉道人道:“多谢道长。”
    这两人似是天井中说话,急忙睁开眼来,跨下木床,走出门去。却只见到醉道人一个人站在小天井里,看到谷飞云,含笑道:“小施主起来了,快去洗一把脸,咱们吃过早点,就得上课了。”谷飞云心想:“醉道长带自己到这里来,是来上课的,不知要上什么课?”
    心中想着,只见醉道人指指天井右首一口石井,说道:“小施主,井水清凉得很,你自己去打吧。”
    谷飞云依言走近井边,果然有一条铁炼,和一个水桶,才发现竟是铁的,如果装满一桶水,少说也有一两百斤,以自己的功力,当然并不在乎。
    但方才说话的苍老声音,至少已有七八十岁了,每天要用铁桶提水,这份臂力就不是一个普通人所能胜任,由此可见这位老道人,也决非寻常人了,他提起一桶水来,用手掬着洗了把脸,入屋中,破桌上早已放了一包十几个馒头,和一包切好的卤菜。
    醉道人却用葫芦对着嘴喝酒,一面笑道:“这份早餐是给小施主准备的,今天的午餐、晚餐也在这里了,小施主吃过之后,就把它包起来好了。”谷飞云问道:“道长呢?”
    醉道人笑道:“贫道通常都不吃饭的,只要有酒就好,你快吃吧,吃饱了,就得去上课了。”谷飞云不再多问,他知道问也没用,这就撕着馒头,吃了个饱,就把卤莱和馒头包好,问道:“道长,晚辈要上什么课呢?”
    醉道人站起身道:“小施主随我来。”谷飞云跟着他走出小屋,顺手拉上板门,越过小天井,来至对面一排小屋。醉道人在左首一间门上轻轻叩了两下,只听一个苍老声音说道:“道友请进。”
    醉道人推门而入,谷飞云跟着走入,只见这间屋和自己两人住的差不多,靠壁处放一张木床。床上也没有被褥,床前中有一张木桌和一把木椅,除此之外,别无一物。
    木床上坐着一个白发椎髻,白眉下垂,白须拂胸的老道人,身上一件青布道袍,也洗得快发白了,白眉老道含笑招呼道:“道友请坐。”
    一双炯炯发光的眼睛打量着谷飞云,颔首道:“岳大先生真是好福气,他等了几十年,总算找到传人了,好资质的人,好像都被昆仑派捷足先得。”醉道人并没坐下,朝谷飞云道:“小施主快去见过老道长。”他没有说这白眉道长是什么人。
    谷飞云慌忙拱手作了个长揖,说道:“晚辈谷飞云见过老道长。”白眉老道呵呵笑道:“小施主不可多礼。”醉道人打着稽首道:“多谢道长成全,贫道告退了。”一面朝谷飞云叮嘱道:“小施主好好跟老道长学习,贫道出去了。”说完,回身走了出去。
    谷飞云心中暗道:“醉道长带自己来,原来是要自己跟这位老道长学功夫来的,难道自己学的昆仑派武功还不够应付吗?”白眉老道看他站着。含笑道:“小施主请坐。”
    谷飞云依言在木椅上坐下。白眉老道又道:“小施主可知醉道友把你带来三官堂,你要跟老道学什么吗?”谷飞云道:“醉道长没和晚辈说过,晚辈不知道。”
    “易容术。”白眉老道微微一笑道:“易容一道,江湖上会的人很多,也并不稀奇,但真正精通此道的,千万人中也找不出一个人来,这并不是易容术难学,而是不得其法,尤其一般人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小施主资质过人,有五天时间,大概也可以学得一点皮毛了,如果要精益求精,那就要看你以后能不能深入研究了。
    哈哈,小施主纵然只学得一点皮毛,但行走江湖,已经胜过一般人多多了。”谷飞云没有说话,心中暗道:“这位老道长口气大得很。”
    白眉老道忽然呵呵笑道:“小施主可是不相信吗?好,你看着。”左手袍袖陡地一挥,朗笑道:“你再看看,贫道如何?”
    谷飞云听他要仔细看着,自然目不转睛的看着,哪知他宽大袍袖这一挥之间,就像变魔术一般,一个白发、白眉、白须的老道人,在这一瞬间,坐在自己面前的竟然变成一个头绾白玉簪、修眉、朗目、肤色玉润,胸飘黑须,丰神的中年道人,连他本来苍老口音,也突然变成了年轻人的口音。
    如非已知他使的是易容术,几乎会把他当作活神仙。谷飞云这回当真看得目瞪口呆,慌忙拱手道:“老道长果然神乎其技,晚辈自信眼力比一般人要强,也一点都看不出来,”
    白眉老道大笑道:“小施主玄门神功已有三四成火候,老道相信你目力不差,但行走江湖,难保不遇上功力深厚,目光敏锐的人,你要在他面前,施展易容术,自然不能让他看出来才行。”说话之时,左手大袖再次一展,又已恢复了原来样子,接着含笑道:“现在小施主对老道已有了信心,咱们可以开始了。”说着从身边摸出一个革囊,囊中是一只古铜扁盒,随手打开,放在板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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