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区的太阳起得早,三、四点公鸡便喔喔直叫,五点左右充耳所闻全是小鸟吱吱喳喳的morningcall,紧跟着太阳便露脸了。
    卓莲一如这些日子所养成的习惯,六点以前就睁开那双美丽的眸子,但不同以往的是当她习惯性的大伸懒腰时,她的拳头竟被握住了,这一惊,她整个人弹跳起来。
    “你你你怎么会在我床上?”
    她非但看见他躺在她床上,还看见他赤luo的胸膛“喂!说实话!昨天晚上我有没有非礼你?”她凑近他的脸,盯着他说:“我先声明哦,本人对非清醒情况下的所有行为皆不负责,千万别拿验伤单来找我理论。”
    卓三小姐天生没啥专长,倒是那“烂睡癖”闻名遐迩、威震八方,任何人想与她同床共寝,一定要趁她睡熟前,把她的手脚绑紧,才可免生命之忧。根据她的辉煌纪录,她那个体格可媲美奥运选手的哥哥——卓翊,十五岁前重伤两次,十五岁后,宁可睡地板,打死也不肯与她同床;卓敏曾经送医急救;至于几个月前与她同床的卓纹,她身上恐怕还有一些瘀青,要等她儿子出世,当作仇恨她的证据。
    冷不防的,天辰的手掌以猝不及防的速度伸到她的后颈,攫住它,他加重手掌的力量,唇顺势攫获她的芳唇。
    在经过昨夜那么确切的感觉之后,他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不去为她所吸引,他对她有心属的感觉,她的心是他这个情场浪子的依靠,他再也不要过从前那种看似潇洒不群、玩世不恭,却处处失落的日子
    她的唇有他梦寐以求的味道,像原野的早晨,清新、甜蜜而芬芳,他忍不住探索吸吮,愈深入愈为她的甜美所着迷,愈发不能自己
    “住手!”
    惊醒他神智的是卓莲的尖叫,定睛一瞧,才发现卓莲不知何时被他压在身下,衣衫凌乱、神色焦虑、慌乱,颈上、肩上,全是他的吻痕。而那滟潋红唇,被他吻得又红又肿。
    “对不起。”真是古怪透顶了,全天下不知有多少女人“觊觎”他的青睐,他今天居然为这种事向女人道歉,这要是传出去,岂不笑脱别人的牙床?
    笑就让他们去笑,谁教卓莲是他在乎的女人,为了她,他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对不起。”他在她的唇畔再次道歉,并轻舔她红肿的唇,像在抚慰她。
    卓莲从他的身下溜出来,采取与他对立的角度。“你这个可恶的老不朽,居然乘机占我便宜,今天本小姐要让你知道,并不是每个女人都那么好惹。”
    卓莲伸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让他亲身体验她的“五掌精华”;接着,趁他吃惊失神的当儿,把这房间里所有东西全往他身上扔,她管这招叫“天女散金”;最后,使出拿手绝招:一脚把他踹到被她摔烂的东西堆里,再抓起衣服逃之夭夭。要不是她的脚受伤,他可能会破墙而出。
    天辰狼狈地从“上一刻还美观实用,下一刻变成危险垃圾”的小家具、装饰物中钻出来,身上除了领教过卓莲睡癖的证据外,又多了几道被玻璃划过的痕迹。这要是在平常,恐怕那人早已横陈当场,怎可能让她轻轻松松地逃之夭夭?更逞论他唇畔那抹不可错认的温和笑意了。
    十九岁的顽皮与活泼。他溺爱地望着她的背影,突然萌生想守护她一辈子的念头。*9*9*9
    “邬嘛婶、阿篁妈,早。”卓莲乖巧地打招呼,这可关系到她的形象。依照惯例,卓莲一早起来就到田里去帮忙,部落里的妇女们每天都必须忙碌田里的工作。
    “阿莲,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邬嘛婶说。这可是卓莲到这个部落里来,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令她好生意外。
    “为什么要多睡一会儿呢?”不只邬嘛婶变奇怪了,连其他人也变奇怪了,她们一径地盯着她瞧,交头接耳地说些什么,说完后又兴奋地笑成一堆。
    “因为你未婚夫来了呀。”阿篁妈表情暧昧地说。
    “我哪有”她本来想矢口否认的,幸好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记起了天辰是她的“冒牌未婚夫”可是,有未婚夫与“睡晚一点”有什么关系吗?卓莲侧头想了零点一秒,轻易地想出了话中的弦外之音,但,基于清纯形象,她装出一脸蠢相。“我还是不懂耶。”
    “他昨天那么疼你,你居然不懂?别害臊了,莫非他的表现让你不满意?”另一位年纪较轻的女人说。她说话总有那么点醋味,大家都知道那是因为她丈夫下山工作,无法天天待在她身边的缘故,所以都不放在心上,不过她今天心情应该非常好才对,因为所有在外地工作的人,丰年祭一定会不远千里回来。
    疼?他昨天那哪叫疼?根本是想把她吓死、气死,除非她能报此深仇大恨,否则,他要教她满意,比登天还难。
    “我看哪,你们感情既然这么好,不如今晚先依我们的习俗结婚。”邬嘛婶提议。
    “好啊,好啊,他们一定迫不及待了。”一群人起哄着,硬是通过这项提议。
    真是莫名其妙,她们哪只眼看见她与白天辰感情好了?又哪只眼看出她迫不及待了?
    “不行哪!我们”卓莲真是百口莫辩,差点就要原形毕露了。
    “别想再隐瞒喔,你脖子上的吻痕已经泄漏全部的秘密了。”几个妇女又笑得花枝乱颤。
    “口害?”原来她脖子上那疑是蚊子咬伤的痕迹就是吻痕。她还以为现在的蚊子受过严格训练,咬人都非常有纪律呢!但一想起刚才的感觉,双颊瞬间升起两团火焰,一路烧到她的耳根。
    天杀的!他抗拒不了“桃花命”的诱惑,情不自禁的吻她也就算了,竟然对她玩这种下流的花样,看她饶不饶得了他!
    她在心里咬牙切齿,脑袋瓜里急速运转着绝妙的点子。她姊姊卓纹善用“移花接木”之计,她何不来个“李代桃僵”虽然他的吻曾令她神魂颠倒,但这仍不足以构成吸引她的条件,她乐得把他拱手让人。她想着想着,真是乐歪了。
    “在想什么?”白天辰居然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旁,在不吓到她的原则下,轻柔地说,一只手则不动声色地搂着她的腰。
    “哈哈,想你。”卓莲僵硬地笑笑,好像说坏话被逮个正着。
    “真的?”骗人!那表情分明是“想算计你”如果她简称为“想你”那倒是无可厚非。“我刚刚好像听到结婚的事哦,你是不是该准备当我的新娘了?”
    他居然对她的耳朵吹气,吹得她快痒死了,她想闪,却被他搂得更动弹不得。好家伙,竟然用这招来欺负她,没关系,他会制敌先机,她刚好会反败为胜。
    “你确定要当我的新郎?”她娇媚地对他巧笑倩兮,手横过他硕壮的腰,头枕在他的肩上,拉近彼此的距离。她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放松,知道关键时刻已到,她轻笑着,以不引人起疑的神态、速度,踮起脚尖来,将唇印上他的。
    她吻他?噢!nonono与其说吻,倒不如说是蹂躏、践踏、糟蹋,事实上,这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争,只是除了当事人之外,他人无从知晓,也没有殃及无辜。
    她在他的唇上肆虐,用力地吸吮、大力地咬,不断挤压,却不理会他的引诱,也不管他的蛮横反应,谁教他一大早就非礼她,还该死的在她身上留下印记。反正这是他选择的——唇与唇的战争,在没有胜利告捷前,她是绝不谈和,也不退兵的,纵使他的吻技令人蚀骨销魂,她却拒绝融化于他。她把恩怨情仇分得很清楚。
    半晌,她离开了他,且不忘给他一个理由。“这是惩戒你不该在我身上留下痕迹。”得意地看着他肿胀的唇和唇角那些血迹,而那张迷尽天下女人的脸因此而扭曲变形,她心里有说不出的痛快;她总共咬破他五次,那够他好受一阵子的。
    “很好,我喜欢热情的新娘。”他揩揩唇角,原本紧绷的脸上破天荒露出淡淡的笑,令在一旁看好戏的“欧巴桑”们活生生捏一把冷汗。
    这是个有仇必报、永不吃亏的小辣椒。天辰含笑地看着她,也许他们的性格有那么点相似,也许他们的处事态度有那么点雷同,所以他深深为她所吸引,也所以才对她特别宽容,不在乎她在他身上玩什么把戏。他对自己生不起她的气来,找到了理由。
    “别动。”卓莲放开了他,他并没放开她,这是她想溜却溜不掉的原因。“你的唇上留有我的血迹。”干涸的血迹不容易擦,天辰把它舔干净了。
    “我以为你要报仇。”卓莲说。既然帐已算清,她就没必要对他恶言相向了。
    “等你变成我的新娘后,我要报仇有的是时机。”他的眼中闪着顽皮的光芒。
    白痴才要当他的新娘,等她找到替身后,就要莎哟哪啦了,谁管他什么报仇时机?咦,奇怪了,她的桃花命怎么好像对天辰的影响特别巨大?管他的,等她脱离他的视线后,他就会清醒,就会发现这件事多么无稽,自己多么可笑,她偷跑算是功德一件耶。
    “你们到大屋去,妲妤会教你们打理一切。”阿篁妈笑着说,喜见一对感情如胶似漆的新人。“妲妤是部落里新一代的婚礼顾问呢!”太棒了,她正苦于找不到人顶替呢,妲妤不正是最好的人选吗?
    “有什么甜言蜜语,快趁现在说,进了大屋后,新娘子与新郎倌就要分开,等到行礼时才能见面了。”年轻妇人说。
    是不是要让后悔的新人有翘头的机会呀?真是人性化!棒呆了。卓莲真觉得老天有眼、助她这一臂之力。
    “你这句话算是白说了,光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昨晚说了多少情话。”邬嘛婶居然嘲笑起他们来。卓莲在一干人的笑声中躲到天辰的背后去了。
    “想不到你也会害臊。”天辰乘机取笑她。
    “谁害臊了?我是柔弱的小女子耶,当然要做做样子给她们看。”卓莲对他扮鬼脸。
    “说实话,分开后你会不会想我?”他挨到她耳畔问。
    鬼才会想你!卓莲实在很想这样告诉他,但为了完美的计划,她不得不“忍辱偷生”地说:“会,当然会,事实上,我现在已经开始在想你了。”
    会?鬼才相信,她那表情分明是“想”算计“他”!瞧她忙不迭直点头,肯定肚子里有一大堆坏水,他可得仔细、谨慎地看着她。
    “我期待看你披布农族的嫁衣,当我独一无二的布农族新娘。”他眼中盛着满满的深情。
    她头壳坏掉才当他狗屁布农族新娘!听他说得恶心巴拉的,她真想弯下身去捡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只可惜她这个简单的动作还没做,就被天辰拦腰抱起。
    “白天辰,你要做什么?放我下来!”她惊慌地挣扎。
    “让受伤的新娘子跑来跑去,我这个做丈夫的,可会心疼。”从早上她踹他那脚看来,他的确小题大作了点,但,那有什么关系呢?他喜欢抱她在怀里。
    “我又不是小孩子。”卓莲努力地挣扎。
    “在我的眼中,你永远都是小女孩,我允许你当一辈子的小女孩。”他千万个愿意把她当心爱宝贝般,放在怀中呵护一辈子。
    “谁要当一辈子小孩?我又不是得了什么长不大的怪病。”卓莲不高兴地吼。两人正要燃起战火,由远而近的车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这么安静的地方,发出那么刺耳的声音虐待别人的耳膜,真是非常不人道。
    深山部落,车辆罕至,通常不是在外地工作的男人回来,便是有客来访,所以,人们都会习惯性的投以注意力。
    从车上下来一位吉普赛装扮的女孩,长发飘飘、披巾飘飘、美丽的流苏裙摆也随风飘扬,如果不是让他们看见她从那么先进的交通工具上下来,他们也许会以为她是乘着风的翅膀来。
    “哇哈!大姊来了,是我大姊耶。”卓莲兴奋地急着昭告天下。“卓敏!卓敏!”
    卓敏闻声朝卓莲的方向来,莲步轻挪、体态娉婷,像个优雅的古代仕女。
    这就是卓莲口中所说,温柔、贤慧、美丽、大方的姊姊吗?那她的形容实在太谦虚了点。这是邬嘛婶目睹卓敏后的第一个感想,瞧这女娃儿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来的成熟风韵,比起卓莲的纯真乖巧来,更多了一点说不出来的味道,这么可爱的女娃儿,她得替部落里那些愣小子问问看有没有机会。
    “桃花命的丫头,这么久不见,道行又精进了?这次替你召来了专用坐骑?”卓敏不开口是仕女,一开口则是不拘小节的“浪女”她用那对勾魂眼瞄瞄天辰与卓莲,脸上有了然的笑意。
    “嘘,我到处替你吹嘘你有多么温柔、贤慧、美丽、大方,千万别拆自己的招牌。”卓莲对她挤眉弄眼。
    卓敏一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变脸,但又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发作,只好从喉间发出危险的恫吓。“死丫头,难道你就不能停止找我麻烦吗?下次再给我搞这种飞机,小心看牢你的小命。”
    “哎呀,邬嘛婶,这就是我温柔婉约的大姊,她还没有婚约,一定可以当个完美的布农族媳妇。”卓莲对走过来的邬嘛婶说,并露出甜甜的笑脸来,甜得令天辰连叫好险好险,幸好她不是在整他。
    卓敏立时气得火冒三丈,双眼燃起熊熊烈火,眼看着火山就要爆发
    “是真的吗?”邬嘛婶兴冲冲地问。
    瞬间只见卓敏艰难地咬牙、握拳,硬一生地把满腹怒火压抑下来,困难地换上可人的笑脸,与邬嘛婶寒暄,几乎完全看不出发生过什么事。
    “快跑!快跑!”卓莲在天辰的耳边说。天辰遵命照做,卓莲格格的笑声在田野间回荡。*9*9*9
    “喜欢我大姊吗?”卓莲笑嘻嘻地问不肯放她下来的天辰,她那两个姊姊,最常被她用在这种用途——替她收尾;也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每当她山穷水尽的时候,都会有贵人姊姊相救。
    “你说呢?”面对这古灵精怪的小妮子,天辰可不敢贸然回答这种深具危险性的问题,难保她不会把她“温柔婉约”的大姊硬塞给他。
    “我看你不见得会喜欢她那种里外不一、两极化的性格。”其实她知道他喜欢的是像妲妤那种大咪咪、打扮妖娆、深谙男人心理的女人,而她正要完成这桩好事。“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你喜欢的女人类型。”距离这么近,她不得不看见“传闻中”风采迷人、性格倨傲的脸,居然俊美得连她这个桃花命女巫都心动了。哎呀!上天生这张脸给这个调情圣手,真是罪过。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这种类型呢?”天辰挑高眉,诡笑着。
    “你有恋童癖呀。”卓莲翘起可爱的唇来,调情居然调到她身上来了,真不怕死。
    “随你怎么说,总之,结论是我要你。”他的眼中有绝对的狂妄与坚持。
    卓莲为这种眼神不觉心中一窒。
    “哈哈哈哈,我真是又期待又怕受伤害。”受调情圣手眷顾,她真该深表感激,特感荣幸。
    “唉,”在一旁看得很不是味道的妲妤冷不防地轻咳一声。“暂时分开一下好吗?在我们的习俗中新郎与新娘在结婚当天是不能见面的,否则会犯‘合久必分’的忌讳,为了‘分久必合’,请你们忍耐一下。”看不出这是实情还是妲妤的嫉妒,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好吧,虽然不情愿,也只好勉而为之。”天辰把她放在竹椅上,看得出他很依依不舍。“要看好自己哦,记得想想我。”他的唇轻刷过她的,电光石火的,带给她一阵战怵。
    卓莲只是笑,对他的提议不置可否,犹如对那一刹的感觉不确定,也对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不确定。
    “别这样笑,那会让我觉得你要做出什么让我难以掌握的事,令我没有安全感。”他皱着眉,对她有份力不从心。
    “你未免中毒太深了,我的桃花命虽然威力无穷,但也不值得你挂念至此。”不知为何,她突然希望他的不安全感是真的,与桃花命无关。
    “别再我了,你再不出去,就要犯忌了。”妲妤硬是把他推出大屋。
    大屋内仿佛瞬间静了下来,令卓莲突然感到一阵死寂、冷清,以及一点失落。
    其实大屋内还有几位待嫁的新娘,只是她们都很努力地在为自己的嫁衣做最后的缝制工作,没有人像卓莲一样,无聊得东张西望。
    这些新嫁娘打从几个月前就开始把这个象征部落守护神的图腾绣在一式两套的大红喜衣上,旁边再缀以亮片,或用各形各色的亮片组成象征吉祥的图案,最后将袖口、衣摆、裙摆弄成串串流苏。在他们的习俗中,为自己和另一半缝制礼服的新娘,能得到神最多的祝福。
    现在看到她们的细心专注,她宛若看到她们苦心编织经营的,不是一件衣裳,而是幸福的一生,美丽的将来
    是谁有那么大的福气娶到布农族的新娘?那一定是天底下最令人嫉妒的新郎!
    卓莲痴迷于她们所散发出来的美丽神采,久久无法回神。
    “卓莲!卓莲!”妲妤唤了几声才把卓莲唤醒。“在看什么,那么入迷?你来不及缝制嫁衣,我的先借给你。”
    卓莲一怔。“你的大方真是天底下绝无仅有,我抢了你的男人,你还愿意把辛苦缝制的嫁衣借我。”唇角有抹嘲弄。“就像布鲁二话不说地对我放手一样,你也慷慨干脆的将白天辰放手,让我不得不怀疑他对你的吸引力。”不知“放手”是不是布农族的大优点?如果是的话,他们的情路一定走得很辛苦。
    妲妤怔了怔,唇角接着浮上一抹苦笑。
    她们敦厚的天性里没有强取豪夺这种事,只有努力奉献、用心经营,她们相信上天不会亏待任何人,一定让有心人好梦成真,让良善人民衣食无缺。所以,今天她失去所爱,也许真是她命不该得,不放手又能如何?
    但是,爱怎能怀疑?她看着他、爱着他,整整五年呀!他对她若没有吸引力,或她对他不是如此死心塌地,她昨夜又怎会任泪湿枕畔、辗转难眠?
    卓莲认真看她,才发现她的眼睛又红又肿。
    “真可怜,你昨天一定哭得很惨。”卓莲对她不无同情,有爱不去争取,难道等老天眷顾?“你和白天辰是怎么认识的?”妲妤看起来十分“安份”完全不像会和男人厮混的女人,是以,卓莲判断她只是天辰的“朋友”不是他所谓的“新欢”
    “我们是在工作中认识的,事实上,我从前所服务的公司与白氏有密切的生意往来。五年前,我还是个初出社会的小职员,工作不熟练又常被资深同事欺负,我常常偷偷躲起来哭,但不知为什么老是被天辰董事发现,他不但为我打气,还让我到白氏工作,当他的私人秘书千万别误会,天辰董事虽然花名在外,但实际上,他是个行止端正的正人君子,温文尔雅又斯文有礼。五年来,他从来不曾对我有过逾矩的行为。”她的眼中有梦幻的光彩。“他为人永远和气,做事积极进取、刻苦耐劳”
    “什么正人君子、斯文有礼?他根本是蛮横霸道、狂妄无礼的卑鄙小人,你把他形容得像神一样,我听得好想吐。”卓莲夸张地做出不雅观的呕吐动作,吓坏了众多准新娘。“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吃坏肚子了。”她赶紧装出淑女风范,把妲妤拉到一旁,继续未完的话题。
    “由情人眼中出西施这个不变真理来看,你真的非常爱他,难得有人这么没眼光,我就充当一次月下老人,牵牵红线好了。”她鸡婆地直接把白天辰“送”给她。只是不知当白天辰知道自己被当做礼物送来送去,会有什么感想?这件事若非她亲手策划,完成后逃命要紧,她还真想看他的表情。
    “你是说”妲妤一脸不可置信。
    “你没有听错,自己做的嫁衣自己穿,你要当白天辰那讨厌鬼的新娘了。我猜你这套漂亮的嫁衣也是想着他,一针一线缝起来的,更别说这件新郎装一定刚好是天辰的size。俗话说得好:乱棒不打散鸳鸯,我是真心想成全你的。”话说得真动听,要摆脱白天辰就直说嘛,何必一副做了天大善事的模样?卓莲在心里暗自嘲笑自己。
    “那你”妲妤觉得自己由惨遭爱神遗弃的孤女,摇身变成蒙天宠眷的幸运儿,幸运得连她自己都不敢置信。
    “只要你点头,我就要闪人啦。”卓莲的口吻像在催促。
    “你不爱他吗?他不是你的未婚夫?你为什么”
    “没看过谁捞到一大把好处,还这么牧泥隆!弊苛受不了她。“他根本不是我的未婚夫,我宁愿去爱一头猪,也不会去爱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你听清楚了没?好好准备当你的新娘吧,我要快闪了,迟了被他逮到可不妙。”说着,脚底抹油,溜了。*9*9*9
    卓莲从屋角探出头来,发现一下无人,心中大乐,便蹑手蹑脚朝卓敏的车子前进。她刚刚仔细检查过卓敏,她没有背背包,那套衣服也没有口袋,那说明了什么?她的车钥匙一定又藏在车子底盘那个千年不变的老地方。
    正雀跃目标近在咫尺,一记如雷大吼的声音吓掉她半条命。
    “卓莲!你不是得在大屋吗?溜出来这里做什么?又想偷我的车?”不愧是同一娘胎出生的姊妹,不用想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你去年飙烂小泵姑送我的莲花跑车,我还没找你算帐,你现在又想做什么?飙爆叔叔送我的凯迪拉克?”那件事她到现在还没气消。
    “我温柔善良、明察秋毫、善解人意的大姊,既然你能看出我是溜出来的,难道就看不出我正鬼鬼祟祟地想下山吗?你那么大声是不是想让我跑不掉?”卓莲对她张牙舞爪,只差没有厉声咆哮。
    “看你贼头贼脑的样子,我就知道你准在设计什么馊主意。你以为我会笨头笨脑地放你下山,逍遥法外?到太平洋去作你的春秋大梦吧!”卓敏对替她收拾善后这件事,深恶痛绝。她这个妹妹,是卓家灭之不去的麻烦,非但不知上进、不知反省,还自以是的以惹祸为第一职志,忙死自己人不说,连远亲近邻也遭池鱼之殃。
    “喂!卓氏阿敏小姐,你到底是不是我姊姊?有没有听说过手足要相亲相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现在是什么意思?雪上加霜?落井下石?你得向你二妹卓纹好好学学。”卓莲双手插腰,大鸣不平,早忘了下山这档子事。
    “你少拿那些死人的话来威胁我,本小姐不吃这一套。”卓敏嗤之以鼻。“你还好意思提你二姊,说!你二姊和你二姊夫的恋爱谈得那么辛苦,差点不得善终,是不是你从中作梗?”她这次不远千里前来,当然不是参加劳什子丰年祭;修理这个因终年惹祸,躲得长年没半点音讯的妹妹才是真正目的。在卓纹的婚礼上让她跑掉了,看她这次往哪儿跑。
    “我?”卓莲暴跳起来。“我哪有?卓氏家族里会惹事的又不只我一个?发生什么事都栽赃到我头上,你到底讲不讲理?”
    “好,就算这件事不是你的杰作,那你阻碍我财路的事怎么说?”
    “你是说里长的儿子那件事?”卓莲这会儿有些心虚了。“我哪知他是你的猎物。”这件事说起来,她还真有点不对,回家就回家嘛,好好的家门不进,就偏偏跑去庙口凑什么热闹,结果碰到里长的宝贝儿子,硬是扯着她问东问西,令她烦不胜烦,卓莲一气之下,使计让庙口那些小混混练练拳,哪知他如此不济,三两拳就倒在地上抖得像只垂死的蟑螂,还威言恫吓要向她母亲告状,害她连家门都还没进就赶快闪人了。“那也不能全怪我,谁教他禁不起一点玩笑。”
    “让人家在医院一躺三天,你说这是玩笑?”医疗费用还是她出的咧。“那你的玩笑未免喂!卓莲,你到底下不下山?”咬牙切齿讲到一半,卓敏突然表情一改,朗声疾呼。你好样的,竟然真的给我落井下石!卓莲见状,心中暗叫声惨,这下子,不是白天辰在她身后,就是刚好有人经过,她想下山比登天还难。
    都是这卓小姐阿敏害的,若不是她找她斗嘴,害她忘了正事,她现在搞不好已经到半山腰了。
    “没有呀,谁跟你说我要下山?我只不过出来上上厕所而已,马上就要”话还没说完,她已经双脚离地,被打横抱起。
    “我有没有说受伤的新娘不可以到处乱跑?”天辰的声音蓦然出现在耳畔,让卓莲的脑袋瓜里挤进一大叠“惨”字。
    “喂!未来的妹夫,可要好好照顾我活泼可爱的妹妹哦。”说着,给卓莲一个胜利的微笑,功成身退。
    卓莲恶狠狠地瞪一她的背影,几乎把眼珠子瞪出来。
    “我亲爱的未婚夫,可没有人说受伤的新娘不用上厕所。”何况她只是破了点皮而已,这哪叫伤?“你怎么来了?太想我?”她得先松懈敌人的戒心,下次才有逃跑的机会。
    改口称他未婚夫?她什么时候对他这么亲昵了?这小妮子态度突然变得这么怪异,八成又在打什么天大的主意。天辰的心里打起了警讯灯号,决定二十四小时费神看紧她。
    “当然想你,不过遇见你是巧合,我正与一群弟兄要到树林里去伐竹做迎娶新娘的竹椅,听见附近有人吵架的声音,才过来看看的。”天辰据实以告。“我发现当布农族的新郎是件辛苦的事,当新娘却轻松多了。”他这一个早上跟那群准新郎们忙得晕头转向,一会儿搭营火,一会儿采花弄花门,一会儿砍草铺地,还没喘口气呢,这会儿又要伐竹,若非他平时勤于健身,怎禁得起这般操练。
    “我所知道的好像刚好相反哦,辛苦的是新娘,光是缝制嫁衣就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她们不只缝自己的,连新郎的也一手包办,手都起泡长茧了。”卓莲嘟起嘴来埋怨男人不知女人的辛苦。
    “是吗?我的新娘,你愿意为我吃这些苦,而毫无怨尤吗?”他直直地望着她,望入她的眼瞳深处,想借此看穿她的心。
    卓莲被他盯得心儿狂乱,想闪躲,却怎么也逃不出那对如鹰般锐利的眼。
    “不许这样看我,你看得我心好乱。”卓莲逼不得已,发出一声抗议。
    “这是不是表示你对我也开始心动了?”天辰问,低沉的嗓音里有轻轻的笑意,非常动人心弦。
    “不!我只觉得有一股战怵的危险,在你我之间产生。”他的模样太认真,令她害怕。
    “别怕呵,我的新娘,我会用我的生命来保护你。”他在她的耳畔轻声细语,像一股暖流蜿蜒流过她的心田。“有些事情会发生,你不要慌,也不要逃避,让它自然发生,你会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不确定”她明明不想对任何人动心,为什么会情不自禁地对他着迷?她的心好乱,上面那个无心无肺的老天爷怎么忍心让她年纪轻轻就跌入情网?她不要!
    这其中一定有阴谋,不是老天爷的,就是白天辰的,要不就是卓敏,他们其中一定有人急着把她推入爱情的坟墓,活活整死她。
    看着吧,她不会让阴谋得逞,也不会让任何人称心如意。
    “我可以等,我心甘情愿为你等,等你确定,等你懂得真爱。”不等她发飙,他已不费吹灰之力抱着她走向大屋,把她交给失望得不敢置信的妲妤。
    “对不起,我又回来了。”卓莲傻笑着向她打招呼,一脸歉意。
    “看着她,我不希望再次把她从外面请回来。”他用处理公事的口吻对妲妤交待,神态中有领导者的威严,也有不容违背的厉色,好像卓莲是件稍有闪失就要她拿命来赔的宝贝,把现场一干准新娘吓坏了。
    “是。”妲妤何曾从他身上看过这种脸色,吓得心脏差点罢工。
    一转头面对她,他的脸色又变得非常温柔,根本都板不起脸来。若非如此,他相信给卓莲一些威胁、恐吓,会比好言相劝管用上几十倍。
    “乖乖的等着当我的新娘,别再乱跑哦。”声音轻得像在哄小孩,又令在场那些为卓莲的婚途忧虑的人吃惊。
    等天辰一走,卓莲大放厥词:“我就说他是个霸道鬼,谁嫁给他谁倒霉,现在你信了吧?”噢!她好像说错话了,她不是要成全妲妤吗?她这么说,还有谁敢顶替她嫁白天辰?“呃我的意思是说,他大概只有比较喜欢欺负我而已,你相信这就是爱吗?所以妲妤你一定要帮我,也帮你自己。”
    “可是可是他说”她的脸上有为难的神色。
    “他只说不准我跑掉,又没说不准新娘换人。”卓莲觉得自己这个见解真是绝妙,如此一来不仅可以让有情人成眷属,也能破解他人的阴谋,解救她的危机,一举数得。
    妲妤听她这一说,脸上又绽放出光彩来,但,她还是对天辰的恫吓心悸。“这样好吗?万一他发现怎么办?”
    “有我在,你放心,只要我没事露露脸,让他看看我还在,他就会减少戒心,也就不会发现新娘不一样,更何况我们两人的身材看起来差不多,他当新郎倌一定会乐昏头,不会注意那么多。”说她俩身材差不多,其实是卓莲的缓兵之计,说起身材,除了身高差不多外,其余的卓莲整整比人家小了一号,说这种话,还真令她汗颜。
    “可是他到最后还是会发现”妲妤真怕届时他会大发雷霆。
    “那时生米已煮成熟饭,他不认命也不行啦,”男人可以霸王硬上弓,难道女人就不能来个强迫中奖?她可真期待看到天辰的表情。“我告诉你,面对非凡男人就要用非常手段,要不然你永远只有靠边站的份。”她所谓的“非凡”其实是“非”常“烦”人,那当然需要非常手段。
    卓莲说得自信满满,妲妤着实有些心动了。
    “好啦,别再犹豫了,快正午了,快帮我俩梳妆打扮吧!”说着,坐在梳妆抬前,自己动起手来。
    妲妤听到她的催促,也抛开心中疑虑,动手帮她整理起头发来。
    或许她该听从卓莲的建议,自己主动争取一次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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