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恩在睡梦中看见叁样东西:月亮、乌鸦和绿宝石。
    从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倾泻的月光惨白,同样惨白的还有伊莱恩的脸,她透过垂落的睫毛看见树间的枝丫,上面站立着的乌鸦有双红色的眼睛。艾伦说她看错了,这周围除了他们和下方沉睡的巨人不再有别的活物。
    伊莱恩缓缓抬起手臂指向乌鸦矗立的树枝,在那里啊,“艾伦……你没有看见吗?”
    艾伦哭着把抱住伊莱恩的手臂收紧,他握住伊莱恩的手腕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你不会死的,绝对不会死的……”
    伊莱恩转动着头颅去看他,艾伦的皮肤经过漫长的夏日而被晒得微微发焦——她很奇怪他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于是伊莱恩突然发现艾伦的眼睛在月光下看起来像是在发光,比头顶抽芽生长的叶片更绿,既像墓地中燃烧的磷火,又像匣中的宝石。
    戛然而止的记忆终结于利威尔拖曳着凳子在地板上发出的摩擦声,“小鬼,说说你们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伊莱恩在一瞬间清醒过来,阿尔敏清楚地看见了她紧缩的瞳孔,他迟疑了一下,“兵长,今天还是算了吧,伊莱恩她才刚醒……”
    利威尔却迫近她的脸,“看你这个反应绝对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艾伦那个家伙隐瞒了什么?说出来!”
    伊莱恩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她感到喉咙干涩,肌肉牵动的时候有如两块年久失修的齿轮被强迫运转。大脑开始运转的时候就代表着记忆逐渐回笼,血腥气好像是从胃里窜出来的一样,在口腔中弥漫,于是又开始侵袭整个神经。她趴在床边反胃、干呕,胃酸从食管里涌出来的感觉实在不算好。
    利威尔在伊莱恩行动的瞬间就连同凳子往后退了几步,房间里如同发酵发馊一般的酸味使他皱了皱眉,“麻烦的小鬼。”
    阿尔敏递给她一杯水,伊莱恩借此压下喉咙里多余的气味,她握着杯子的手骨节泛白,低着头的时候头发刚好遮住了毫无血色的半张脸,“我不知道……我是说,我记不太清了,我一直在发烧……”
    伤口感染带来的体温升高在没有药品和治疗的情况下就像主动敲响了死神沉睡的大门,伊莱恩发现自己体力流失得格外迅速,她手脚发软到必须由艾伦将她绑在树干上,才不至于一不下心以可笑的自杀般的方式掉进下方的巨人口中。  他们还缺少食物和水,前几天还能借树叶上的露珠解渴,但逐渐进入秋季,天气干燥得连呼吸都发涩。
    艾伦解开伊莱恩腰侧的绷带,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救治的伤口开始溃烂,脓水和血水黏在绷带上,牵连出一小片的腐肉。他这一次将她绑得格外紧,又折了根树枝卡在她的牙齿之间才掏出放在口袋里的之前一直用作处理食物的小刀,“我知道会很痛,但你不要叫得太大声,不然会吸引更多的巨人来的。”
    伊莱恩在剧痛中找回残余的神智,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一起流下来还有眼泪,她的颚骨用力,牙齿在树枝上留下一排深深的印记,所有的呜咽叫喊都被关在口腔里。
    艾伦用刀子挖掉最后一块腐肉,他抽掉树枝,捧着伊莱恩的脸和她额头相抵,“没事了没事了,只要你明天不再发烧,我们就能活着回去。”
    “我们搜寻了六天才找到你们。”利威尔说,“在这期间你们既没有食物也没有水,你还受了伤,就算艾伦可以凭借巨人之力找到食物,但在体力消耗的情况下,也不够你们两个人生存,先说说这一点,你们怎么活下来的?”
    伊莱恩将头往后仰,靠在木床的栏杆上,从这个角度能够看见天花板上的蜘蛛网,盘旋在角落,虬结出一张细致的网。自从调查兵团入住了这个地方,利威尔就以鸡蛋里挑骨头的刻薄态度要求大家定期进行大扫除,但这个角落好像被遗漏下来了,就像海马体中储藏的十数年的记忆,不刻意去找,也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想起那天晚餐吃的原来是一头小牛犊的肉。
    卡露拉在锅里把牛肉的一面煎得微微变色,再翻过来使另一面受热均匀,艾伦在桌子底下翘着脚踢了踢伊莱恩穿着白袜子的小腿,下一秒卡露拉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让他不要欺负妹妹。
    艾伦握着刀叉将下巴搁在桌子上,拖长了声音辩解,“才没有——我才没有——欺负她——”
    伊莱恩拍了拍自己的腿,跟着细声细气地解释道,“没有欺负,我们只是约好了等下要去玩儿。”
    卡露拉握着锅铲转身,不容反驳地拒绝道,“不可以,吃完饭就快去做作业。”
    艾伦大声说道,“我早就写完了!”
    卡露拉背对着他们继续煎牛排,细细的围裙带子在腰后打成一个蝴蝶结,“那就去帮帮伊莱恩,哥哥要照顾妹妹。”
    艾伦彻底泄气了,他掐了一把伊莱恩的脸,“你笨死了!”
    “肉。”伊莱恩透过阿尔敏的瞳孔看见自己僵硬的脸上发白的嘴唇翁合,“我吃了肉……”
    一般情况下,没有食物能够活一星期,没有水则只能活叁四天。伊莱恩面临着比预想中更糟糕的情况,她用所剩不多的意识哭着对艾伦说,“你自己走吧,白天变成巨人赶路,晚上休息,即使现在找不到方向你也能回到墙内……”
    艾伦一把将她掼倒在树干上,伶仃的背脊撞得发麻,“你在说什么!”
    “我爱你,我好爱你……哥哥……”伊莱恩又开始嘟嘟囔囔地说胡话,她呜呜咽咽地哭,但大概是因为缺水,眼泪倒是没有流多少,“我要死了,我看见了乌鸦,我知道我要死了……”
    艾伦这几天熬得眼睛发红,但他知道自己还不能被绝望压垮,伊莱恩在他怀里小得像只猫,让妹妹就这样干熬着死去或者如同母亲一般在巨人的胃液里融化比杀了他还难受。他把脸埋在伊莱恩的脖颈处和她一起哭,脸颊贴着她的血管——
    “砰”——“砰”——
    艾伦又去听她的心跳——
    “砰”——“砰”——
    又弱又慢,像是下一秒就要彻底停止跳动。
    比意识先回笼的是味觉,伊莱恩在满嘴的血腥味中看见艾伦和她如出一辙的眼睛,但更加锋利、更加明亮,她在一时间疑心自己也许已经死去,磷磷鬼火照亮一条通往死亡的康庄大道。
    “你醒了!”艾伦的声音饱含惊喜。
    下一秒伊莱恩就看见他冒着白烟的手臂,血淋淋的伤口露出红色的肌理,皮肤的截面拉扯出毫不平整的痕迹,她同样看见他说话时露出的牙齿上黏连的红色,可恨这一刻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以致那些细小的残留在艾伦嘴里的肉糜都清晰可见。电光一闪间伊莱恩反应过来自己嘴里含着的、食管里滑下去的、甚至还有一些在胃里躺着的是什么——
    是艾伦的肉,他嚼碎了又喂到自己嘴里的肉。
    “不要说了!”阿尔敏的脸色比伊莱恩更白,他制止了这间房间里即将说出的更加难以言表的过去,“兵长,已经不需要再解释了吧……这种事情即使隐瞒也没有什么……”
    利威尔的脸色也不好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阿尔敏说,“这段话不用报告上去。”
    阿尔敏踌躇着看着半靠在床头的伊莱恩,“你先休息……艾伦、艾伦他马上就来看你。”
    伊莱恩的绞着床单的手指一瞬间收紧,指甲用力到泛白,阿尔敏马上闭嘴和兵长一起退了出去。
    艾伦来的时候伊莱恩还是在发呆,她的记忆嘈杂,好像要把这十几年的时间都回忆一遍,但所有的一切都在最后变成艾伦血淋淋的手臂。她又开始条件反射地感到恶心,碎肉滑过食管的感觉不断地在脑子里重复上演,到最后甚至开始漫无目的地演绎牙齿是如何将它们嚼碎,舌头又是如何搅拌的场景。她用手指伸进自己的口腔,刺激喉头的肌肉,迫使这呕吐更加强烈。
    艾伦握住她的手往外拉,“伊莱恩,冷静一点!”
    伊莱恩最后在两人的拉扯中吐出一口带着红色的液体——那是胃酸、唾液和血液混杂在一起的产物。
    艾伦一边把水递到她嘴边,一边像抚摸猫咪一样上下抚摸着她的背脊,“没事了,都过去了……”
    “没有过去!永远都无法过去!”伊莱恩捂着脸,眼泪打湿手掌的皮肤,她并没有对兵长和阿尔敏说出曾经发生过的更加难以启齿的事,我们怎么会做这种事……
    伴随着失血而来的最明显的症状是低温。
    伊莱恩在反应过来艾伦在做什么的时候就开始挣扎,但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而艾伦为了制止她强迫性地掐住她的脸颊,眼睁睁地逼着对方看着他是如何撕咬下自己的血肉再嚼碎了嘴对嘴喂给她,艾伦在这期间感到伊莱恩踢蹬的双腿磨蹭他的小腹,他用手指压住她的舌根,再用自己的舌头将“食物”推送给她。
    他们是双胞胎,在同一个母亲的子宫中发育长大,脐带纠缠,赤诚相待。血腥和暴力刺激幻想,艾伦在伊莱恩的挣扎中想起妹妹幼时同他睡一张床铺,白软的手臂就贴在她稚气的脸颊边,直到性别意识初萌后两人才分开,那时艾伦还失落了好一阵,他将这归结于哥哥的占有欲。
    到了夜晚伊莱恩的情况并没有好转多少,她开始感到身体发冷,出现幻觉,抱着艾伦的手臂说雪怎么下得这么大。
    于是艾伦脱掉她的衣服,将她抵在树干上,用手指抚摸她的阴户,咬着她的乳头使她在眩晕中体温升高。伊莱恩的脖子牵拉出一条献祭般的弧度,她伸直了手臂想要去摸月亮,“下雪了……”
    艾伦抽插的手指带出一片粘稠的液体,他将吻落到伊莱恩的唇角,“活下来,伊莱恩,活下来!”
    古木下的巨人酣睡,月光把伊莱恩的身体照得纤毫毕现,白衬衫挂在她的臂弯,胸乳上的指痕红红,艾伦看见伊莱恩垂泪的脸,他回想起自己用舌头喂食的触感,两个人在抵抗中互相纠缠,教堂的圣母像在光中蒙上白晕,侵犯妹妹的背德感和死亡迫近的胁迫感交织在一起,月下的伊莱恩在他眼中有如神堕。
    艾伦在她达到高潮时将自己的阴茎插进去,性器与性器相交,在不被允许的连接中达到了毫无保留。伊莱恩后来有恢复过意识,她推拒着艾伦哭着求他停下来,而他最后的克制是没有射在她的身体内。
    伊莱恩第二天体温恢复正常,由此等到了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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