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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知盈会知道季初弦的秘密,是一场偶然。
    并不是她爷爷告诉她,而是某日她和季初弦在偌大的宅邸玩躲猫猫时,躲在客房里的她从大婶和一个男人的对话中得知。
    那一日她永远忘不了,发自内心感受到的震撼与怜悯。
    登时让她忘记自己身处于游戏中的紧张刺激,反倒意志消沉忆起她刚上小学时的画面。
    在进校门前的她,心生好奇抬头问爷爷:「为甚么初弦不能和我一起上学呢?我们不是同年纪吗?」
    爷爷听完后只是瞇着双眼,用他一贯仁慈的微笑摸着高知盈的头回答她:「因为初弦很可怜,她是个和你还有其他小朋友不一样的小孩。」
    这句话虽笑着说,但陈述语句的口吻却听来十分哀伤。
    「为甚么可怜?明明不用去上学很幸福快乐,为甚么可怜呢?」
    爷爷笑而不答,为这无心之问蒙上一层薄薄神祕。
    然而知道真相后的高知盈,觉得自己曾经无意识脱口的童言无忌,站在季初弦的角度来看格外讽刺。
    甚至在遇见仲克楠之后,让这偶然成为了绑住高知盈情感的桎梏。
    「你不也很清楚明白,『甚么都不知道』比『甚么都知情』的生活还要来得幸福美好吗?」
    丹尼尔的这句话日復一日勒索高知盈的情绪。
    因为认同才会反覆想起。
    「甚么都知情」的她,在她眼里仲克楠八年来的等待只会是一场空。
    「甚么都知情」的她,在她眼里季初弦和仲克楠的爱情,就像一场悲催又可笑,不会迎来喜剧结局的短剧。
    「甚么都知情」的她,渐渐地对生命即将逝去的季初弦產生除了同情心外的别种感情。。
    可是当高知盈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关係產生微妙变化后,她内心不自觉地就会浮现出一种优越感。
    未来在季初弦离去的所有日子,她可以比她更靠近克楠哥,比她更了解克楠哥的那种,比她更能守护克楠哥。
    这优越感逐渐取代了同情,因为这些自私的想法,使高知盈理所当然让自己忘记,季初弦在临走前的那天与她说好的约定。
    『为甚么不逃走?就这么愿意当个任意被他人宰割的羔羊。』
    『原来你全部知道了啊……』
    『所以才会既不接受克楠哥的告白也……不拒绝克楠哥的告白,为甚么呢?』
    『因为不想要他为了我產生多馀的悲伤,可是却想要在我生命最后的尽头,自私地让他的微笑留在我的记忆中,即使是一秒一个画面也罢……』
    『知盈,我能否拜託你一件事呢?』
    『拜託你,倘若我消失在这世界上,请你务必让克楠哥忘记我。』
    「初弦要我忘记你,但是我却没有遵守和初弦的约定,反而违反了约定,用等待初弦的谎言,合理化让自己待在你身边的藉口。」把全部一五一十和盘托出的高知盈,眼神和仲克楠的目光交会。
    除了悲伤外,无限的痛快从心底倾泻而出。
    经由上次和丹尼尔的对话及自己的告白失败,令高知盈深深体会自己八年来的所有都是徒劳无功。
    她一昧以为自己陪伴仲克楠左右的这八年,或许已经比季初弦还要更了解仲克楠这个人。
    但其实并非如此,丹尼尔的提醒让她意识到自己从头到尾,都不曾被这男人试着让她去了解她。
    他现在究竟在盘算甚么?她完全摸不着头绪。
    所以她今日的出现,就是想要在彻底离开这男人前,从他的眼神中确认他此时此刻的想法。
    「我对不起初弦,也对不起克楠哥。」高知盈把塑胶袋里摺好的制服拿出放在吧檯檯面上,悲然一笑:「从今以后,我们就别再见面,忘记彼此……还有忘了初弦。」
    “叮铃─”
    门铃响起,当场却没人送别高知盈离去的背影。
    仲克楠不知站了多久,直到墙上的壁鐘响起整点的鐘声,他才抬起自己沉甸甸的脚步往门口走去。
    将门牌翻转后,经过季初弦的身边时,静默已久的季初弦终于轻啟自己发乾的嘴唇:「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闻言,仲克楠停下步伐。
    「知道了……我不是那个初弦。」说着,她顿时哽咽,滚烫的泪水粒粒掉落,「既然知道了,为何还要配合我的爱情?」
    仲克楠缄默半晌,这一次看到她络绎不绝的眼泪,他并没有抬手抚去,而是漠然看着。
    「因为我在等……」仲克楠沙哑着声,喃喃道:「在等你们所有人主动向我开口说出真相的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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