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雪渊轻抚顾笑庸的发丝,温和道:哦?笑笑的意思是早就知道她女子的身份了?
    那是!我以前追一只山鸡追进了竹林里。顾笑庸语气还挺骄傲,那明月何就在林子中的水潭里洗澡呢,我
    他流畅的话语蓦然卡了壳,脸上骄傲的神情也忽然僵了一下。
    一股凉气慢慢爬上背脊。
    喻雪渊神色没变,语气仍然是温和的:所以她才追杀你?
    那,那都是意外。顾笑庸声音弱了下去,脸上神情有些讪讪,你别生气哈,我那时就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其他的真的啥都没看见。
    喻雪渊眼睛眯了眯,眼底闪过一抹危险:看到了,背?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场戏曲终了,密集的鼓声和铜锣声渐渐退场。台下的看客们吃茶的吃茶,喝酒的喝酒,谁也没注意到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少年正静静地站在阴影处,看着戏楼里的浮华与热闹。
    有人往台上搬了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一个沉墨似的惊堂木,还有半纸折扇。
    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摇头晃脑地走上了台,又随意地坐在椅子上,手拿折扇轻轻地扇着。待台下慢慢地安静下来,他才啪地一声收拢了折扇,口若悬河地说起书来。
    却说那天下第一的孤华矢在游历了中原近四年后就带着他的狼回了漠北,继承了老城主的位置,成了新的漠北城城主。
    他的姐姐孤北橘一直待在城中不愿出来,似是在等待一个可以在雨中撑伞捡起她的手链的男子。只是漠北城深处沙漠,那场雨怕是一辈子也下不起来了。
    天下第一美人儿云月姑娘嫁给了江南一个赵家的小公子,那排面,嘿,别提有多大了。
    那个以前成天惹是生非的洛胤川改了性子,现在整天没事儿就往大悲寺跑,还主动地要求抄写经书。也不知他干了什么缺德的事儿,脾气甚好的七蝉住持总是拿着扫帚把他给赶出去。
    宫里有个闲散王爷,快三十岁了还没娶妻。他原本放荡纨绔的习性全都消失得一干二净,现在跟个超凡脱俗的道士一样整天窝在神医谷里,怕是再待几年,医术都可以比得上宫廷里的太医了。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书中的故事皆是世间浮华蹉跎。说书人眯起眼睛,笑呵呵地抚了抚自己的胡子,诸位看官听过一耳,笑过叹过也就罢了。
    惊堂木一拍,清亮的声音便在安静地戏楼里久久萦绕徘徊。那说书人轻摇折扇,笑着摇头走下了戏台。
    江湖柔情,恩怨分明。或歌酒同行,或倚剑骑马。风雨同舟,风花雪月,各有其一段深深埋葬在酿酒里的故事。
    门外的街道上传来打更人敲锣的声音,众人从书中的故事回过神来,才发现外面天色已晚。街道的两旁都张灯结彩地挂满了灯,吃过晚饭的大人小孩儿们迎着习习的凉风闲散地走在街上,一派岁月静好,安稳闲散的模样。
    有好些日子没有这么平静热闹过了吧?
    是啊是啊,这两天江湖上都没有什么仇杀和纷争,搞得我还有些不习惯。
    之前不是说凤凰翎被李家给夺去了嘛,所言是虚还是实?
    害,这你都信?李家那种小门小户哪里抢得了凤凰翎?
    哎,不是说凤凰翎是假的嘛,江南那边都传遍了预研杜佳。
    不是吧,各大势力争夺了这么久,怎么可能是假的??
    我从苏州那边过来,也模糊得听过一两耳。好像是千机阁追查了许久才查到的消息,这凤凰翎确实是假的,只是有人故意放出谣言想要霍乱我们江湖中人而已!
    哈?!这么多大大小小的家族被灭了门,五年前萧家被灭门的惨案还历历在目呢,怎地说是假的就是假的?!
    戴着面具的少年斜靠在柱子旁,手里糖葫芦上的糖壳已经有些化了,正慢慢地往下流淌着糖浆,几乎下一秒就要落在少年的指尖。
    少年听到了萧家二字,微微侧了侧耳,那阴冷苍白的脸上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动容,又很快冷凝了下去。
    他把糖葫芦轻轻地放在一旁柜台上干净的碟子里,又垂下头看向了怀里的剑,眼神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嘶你是属狗的吗?!一道清亮爽朗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犹带着几分薄薄的怒意,我专程过来听书的,结果现在啥都没听到,全被你给糟蹋了!
    少年微微一怔,连忙抬眸向楼梯口望去。
    面容俊郎又漂亮的青年正揉着自己的腰缓缓走下楼梯,他眉头轻蹙,一举一动之间却尽是叫人忍不住侧目的恣意与潇洒。
    他身后跟着一个身着雪衣的温润公子,公子眉眼含笑,被抱怨了也不恼,只轻哄道:我们明天再来听。
    谁知道他明天讲的故事和今天的是不是一样的啊。顾笑庸回头瞪了喻雪渊一眼,几乎咬牙切齿道,都说了是个背影,你还紧抓着这点不放,还要不要脸了?!
    喻雪渊凑近,温和的大手抚上了自家爱人的腰,轻轻地按摩揉搓着。他压低了声线,语气暧昧至极:为了我的笑笑,自然可以不要。
    顾笑庸还要说些什么,就蓦然听到一声清脆的瓷器破碎的声音自下方的大堂响起,他下意识抬眸望去。
    碟子砸在地上,就像是喧嚣又狂妄地蜘蛛网一般迅速向四周扩散。那色泽光润的冰糖葫芦也随着掉落的碟子一起砸在地上,微微融化的糖浆上还沾到了不少细微的碎片。
    站在柜台后面的掌事连忙叫人过来打扫碎掉的碟子,他抬头正准备叫打碎碟子的少年赔钱,看对对方脸庞的一瞬间,话语却噎在了喉咙里,默默地退后了一步。
    也亏得少年没有注意到他,只是用自己那双深沉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楼梯上的青年,半晌才沙哑着声音开口:顾哥哥。
    顾笑庸眨了眨眼睛,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那少年又道了声:顾哥哥。
    哎??!顾笑庸这才反应过来似的,脸上的神情从疑惑转为了兴奋,云迟?!是你?!!
    萧云迟眉眼柔和了许多,又上前走了两步,微微张开自己的手,做出了想要拥抱的动作。
    顾笑庸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楼梯,立马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笑嘻嘻道:行啊你小子,居然长这么高了!
    这萧云迟也不知道去哪里学武功去了,不仅长得高,身体还很结实。随便碰一碰都能感受到衣服底下紧实的肌肉和蓄积的力量。
    萧云迟笑了笑,只是大约是太久没笑过了,所以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怪异。他紧紧地搂住了顾笑庸的腰,鼻尖埋在对方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眷念什么一样。
    顾笑庸还没怎么样呢,就被人拽住了后衣襟强势地往后拉了拉,对方动作强势却很温柔,几乎没用什么力气,顾笑庸便脱离了萧云迟的怀抱。
    喻雪渊用修长漂亮的指尖轻轻抚了抚顾笑庸的颈窝,又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人腰肢的部分,像是在拍掉什么脏东西一般,温和道:怎地这么不小心,腰不要了?
    他们方才在雅间里做了那档子事儿,顾笑庸的腰难受得紧呢。方才这么莽撞地冲下楼梯,着实有些危险。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顾笑庸却总是莫名地觉得喻雪渊有未尽之意。
    什么叫腰不要了?
    这人今天晚上还准备压他??
    顾笑庸抬头不赞同地看了身后的喻雪渊一眼,特地压低了声音道:你别这样,小心以后阳。痿。
    这样天天纵欲,以后老了怕是要肾虚。
    喻雪渊眯了眯眼睛。
    他的笑笑说这话时还一副十分担心的他的模样,也不知道前些日子把脚放在他腿间使劲儿撩拨他的人到底是谁。
    这两人姿态亲昵又暧昧,旁若无人地低声说着悄悄话,也没想着要隐瞒什么。
    萧云迟虽然戴着面具,可是并不妨碍他能清晰地看到顾笑庸脖颈处那若隐若现的吻痕,以及对方微微有些破了皮的嘴角。
    大约是前不久才承受了什么鱼水之欢吧?
    萧云迟脸色沉了沉,眼底很快地浮现出一抹决绝的杀意,又很快被他压制了下去。
    顾哥哥。萧云迟轻声问道,你们也是来听戏曲的吗?
    对啊。顾笑庸回答,他视线终于终于从喻雪渊身上撕扯了下来,又笑眯眯地看向了萧云迟,早就听说过这个地方的戏曲和说书都极为出名,便慕名而来了。
    他刚说完这话,就见萧云迟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耳朵迅速爬起一抹薄红,一副十分不好意思的模样,开口道:我我也是,听得太入迷了,都忘记吃饭了。
    嗨呀!你早说啊!顾笑庸被他这幅害羞的模样给逗笑了,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萧云迟好像比顾笑庸还要高那么一点,生怕顾笑庸摸不到似的,还十分乖顺地低下头好让顾笑庸能摸得方便一点。
    还是熟悉的脑袋,顾笑庸的脑海里浮现出几年前那个可怜兮兮又十分乖巧的小屁孩儿,便又忍不住又揉了揉:走,哥哥带你吃大餐去,保准你吃饱!
    萧云迟乖乖的:嗯。
    他抓住了顾笑庸的衣角,就像几年前那般,乖得不可思议。
    顾笑庸便笑出了声,率先带着这个长不大的小孩儿走出了戏台。
    殊不知,他眼里乖顺懂事儿的小孩儿在他没注意的地方,回过头阴冷地看了喻雪渊一眼。眼底的杀意十分明显,几乎凝成了实质。
    喻雪渊笑得眉眼温和,似乎一点儿也没受到影响。
    第一百二十六章
    景元四十三年,祁帝大寿,文武百官携带家眷,共同穿着厚重的华服赴往宫殿。
    祁帝已然两年没有上过朝堂,大大小小的事物多由六皇子殿下祁寒宵处理。这次祁帝大寿,六皇子殿下为表孝心,还特地举办了这场盛大寿宴,除了文武百官以外,受到邀请的还有附属番国的贵臣。
    只见宫台大气,琼楼玉宇,所到之处无不张灯结彩。漂亮奢华的宫灯布满了皇宫正殿的每一个角落,即便是距离最远的树上也挂着一个精致的宫灯,让整个宫殿显得富丽堂皇又恢弘大气。
    紫禁城外,一辆接一辆的马车缓缓驶来,又规矩整齐地停在了宫墙之外。各中官员大臣心思各异,脸上却都带着喜气洋洋的表情,他们身后的侍从捧着大大小小或珍贵或稀罕的宝物,都是为了给祁帝庆寿而来。
    朝阳宫内歌舞升平,容貌昳丽的舞者穿着极其漂亮的裙子,在乐师弹奏的曲子里翩翩起舞。她们头上皆戴着漂亮精致又清脆叮当的流苏,随着她们起舞的步伐在敞亮的灯光下闪耀着光芒。
    大殿内摆满了各种瓜果吃食,食物珍贵又高档,随便拿出去一个都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一辈子也吃不到的珍馐。大殿里飘散着瓜果的清香,贵女们胭脂水粉的甜香以及各种花束的幽香。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殿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贵女们手腕着手藏在屏风后面说笑,大臣们便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同周围的人拱手打招呼,整个大殿一派其乐融融的模样。
    丞相坐在距离皇位最近的地方,他的头发几近斑白,脸上的皱纹也很深,狭长的眸子里透露着冷光和叫旁人不敢接近的疏离阴翳。
    即便如此,也有趋炎附势者走上前来尊敬地向他拱手俯首,随即笑道:几日不见,丞相大人越发神采奕奕了。
    丞相冷哼一声,没有理他。
    那人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又很快被他压抑了下去,讪笑道:陛下近几年都待后宫里,很少见他盛装出席接见如此多大臣的时候。此次宴会,怕是很多人的小心思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了。
    诸位同僚都是为了陛下鞠躬尽瘁的。丞相慢慢地喝了一杯酒,李大人说的什么小心思,恕在下听不懂。
    李大人顿时一僵,脸上闪现过一抹不自然的僵硬和心虚。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也深知自己得不到丞相的看中和赏识,便灰溜溜地告罪离开了。
    丞相一直以来都是权势滔天的,除了皇帝和将军一脉,整个朝堂几乎都是看着他的脸色说话的。上一世顾笑庸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艰难地借着自己恩师少数的门生以及皇帝的恩宠硬生生破开了一条道路,与丞相党的势力各种摩擦对抗。
    这一世顾笑庸不在朝堂,丞相的势力却由于六皇子的崛起而大大地被削弱了。若整个朝堂只有六皇子这个毛头小子,丞相虽然会欣赏他的能力,却绝对不会重视他。可是现在,不仅将军府坚决地站在了六皇子的身后,整个朝堂经历了凤凰翎的影响大大地换了一次血,新的官员和门生也发多向着六皇子殿下。
    丞相朝斗了一辈子,如今却眼看就要败在一个黄口小儿的手下,哪能让他甘心?
    他又喝了一口酒,一双眼睛阴冷地盯着六皇子的方向,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阴谋诡计。
    祁寒宵像是察觉不到他的眼光似的,只拢着袖袍挺立地站在原地。经过五年的时间,他的身量已然抽高了许多,也不再向以前那般瘦弱,反而被养得很好,虽然还未弱冠,却已经像个真正的男子那般能支撑起一面天了。
    有不少官员都凑上前给他打招呼,也有暗怀心思过来打探消息的,不过都被祁寒宵疏离有礼地搪塞过去了。
    他长得俊郎,眉间锋利,眼神深邃。穿着华服站在灯光下面,即便是脸色微冷又疏离,却也还是有大批大批的贵女们躲在屏风后面倾慕地看着他。
    不一会儿,番邦的一个权力颇高的王就带着他的女儿走了过来,用十分流利地汉语与祁寒宵交谈,不一会儿就把话题转到了自家女儿身上:皇子殿下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吧,您看看我的公主如何?
    外番人比中原人热情开朗许多,这个公主身穿一袭少数民族特有的传统服饰,眉眼也是漂亮至极的。她不像朝廷贵女们那样含羞带怯,反而好奇地看着祁寒宵的脸,用不怎么流利的汉语道:你很好看。
    屏风后面的贵女们急红了眼,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这个什么公主的头花给扯下来。却也深知自己的地位不及人家,只好揪着自己的绣帕咬碎了银牙。
    祁寒宵对公主行了个礼,脸上的表情仍然是淡淡的:公主也是倾国倾城的模样,只是在下已有心怡之人,怕是无法回应公主的好意了。
    这公主也不是爱纠缠的人,闻言便打消了自己心中的那点旖旎,笑问道:我可以知道那个人是谁嘛?
    祁寒宵动作一顿,忽地抬眸看向了某个角落,冷淡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柔和了许多,像是在炫耀什么所有物一般道:他在那里。
    公主回眸望去,但见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坐着一个衣服单调,布料却极好的男子。那男子长得清秀好看,周身的带着一股书生特有的气质,此时正拿着纸笔在案几上飞速地写着什么,眼里还闪着兴奋的光。
    他看起来很活泼。公主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个评语。
    祁寒宵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这点也很可爱。
    若是他知道这看似乖巧的曲药在纸上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怕是得不出可爱这种评价。
    曲药正在写两个喻雪渊和一个顾笑庸的小黄文,写到兴奋处还拿出案几上的三个香蕉摆出各种诡异的姿势给自己激发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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