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是越放越香的,摘的时候半生,经过一段时间的存放,果香便渐渐渗了出来。
    安溆拿起一颗杏,随手擦了擦就掰开一口吃了半个。
    香甜、汁水丰盈。
    就是在现代的时候,她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杏。有些事,不亲自去做,是不会发现自己是有些天赋在里面的。
    安溆便是到了这大明朝,想吃的蔬果类这里没有就得自己下场去培育之后,才发现她在种植方面的天赋和厨艺差不多。
    经她培育出来的,尤其是果树,结出来的果子味道总是分外香甜。
    方家掌柜看着那新鲜软嫩的杏肉,也不自觉口吃生津。
    安溆走的时候,便留下了一小堆白杏。
    方家掌柜怪不好意思的,想起少东家说的,这位安姑娘是个极其精明的人物,跟她谈生意,最好是一开始就亮底牌。
    像他今天,这还没表现出什么来呢,就看出来自己想吃那杏了。
    不过安家的杏确实好吃,连南下的西域商人都会贩安家杏去销售。
    掌柜的笑着把安溆和鹧鸪送出门,吩咐一个小伙计帮忙把两筐东西背着,便转身回后院吃杏。
    安溆让方家的小伙计先把杏给送到摇袜厂,家里的一些日常用品没有了,她得去补一补。
    “鹧鸪,你也别跟着我满城转悠了,回厂子里去忙吧。”
    鹧鸪现在总管摇袜厂的事务,一天到头也是不得闲。
    她还是不放心:“小姐,您一个人成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不成?”安溆说道:“我再去买些香胰子、面霜,然后就回。”
    鹧鸪看到前面不远处经过的巡成兵,想到现在北境大营的士兵每隔半个时辰便在各街道巡视一圈,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想着便点了点头,“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安溆摆摆手,随后慢慢走着去了内城,香胰子在现在还是只有富人能用得起的东西,因此这类铺子都开在内城。
    外城热闹喧嚷,内城就安静了很多,但是走上东边一条全都是店铺的街道,安静里便也掺了热闹。
    安溆自来到北境之后,连着宗徹的,洗护用品都是从内城的一家名叫敞轩楼的店里买的。
    进了这条街往南走不远,路东就是辉赫的敞轩楼。
    阳光下,这楼上的匾额都是金光闪闪的。
    安溆仰头看了看,迈步走了进去。
    敞轩楼分一二楼,一楼招待比较普通的客户,二楼招待贵客。
    安溆要的香胰子一楼就有,她径直来到柜台边,对小二道:“两块香胰子,一块玫瑰味、一块檀香味,还有一盒珍珠面霜。”
    这时候的人卖东西,那是很长时间都不出一个新品,因此安溆直接便照着自己以前买过的来。
    小二对安溆已经没有印象了,她虽然到北境后用的都是这家的胰子、面霜,但这种慢速消耗品,不可能经常来买。
    “不好意思客官,”小二在后面的柜台上找了一通,转头道:“檀香味的香胰子已经卖完了,只剩下玫瑰味和月季味的。”
    安溆想到宗徹那只用的就剩了一点的可怜巴巴的檀香胰子,问道:“新货什么时候补上?”
    小二道:“明天吧。”
    安溆付了钱,小二说道:“夫人,胭脂不要一些吗?我们这里有牡丹红、石榴红好几种胭脂呢。”
    安溆不经常用胭脂,但是口红色号永远不嫌多,听这两个名称新奇,便道:“拿来我看看。”
    恰在此时,二楼响起一阵女子的嬉笑声,一个上了年级的威严女声道:“刚就听见这下面说话,我还以为是谁呢。不想竟是宗夫人!”
    安溆抬头,看见一个打扮得富丽堂皇的老太太在几个妙龄少女的簇拥下,走下楼梯来。
    这是谁?
    安溆茫然。
    老太太有些尴尬,她身后一个身着淡红色上衣米白色下裙的少女提醒道:“宗夫人贵人多忘事,我们是苏家的。”
    抱歉,安溆还是没有想起来,但是她笑着点了下头。
    “刚才听说宗夫人想要檀香味的香胰子?”少女又说道:“是给宗督军买的吧?”
    然后也不用安溆回答,走下最后一阶楼梯的少女,将手里拿着的一个系着彩缎的木盒子放到柜台上,“这是二楼的,贵一些,但宗夫人应该不会连好一点的香胰子都不舍得给督军买?”
    说得好像你和他关系多好似的。
    安溆看了看那盒子,问道:“不知道姑娘怎么知道,我是给家夫买的檀香味香胰子?”
    一句话却让那女子红了面颊,她说道:“我就是知道,还用给你报备吗?”
    安溆皱眉说道:“当然了,我挺好奇的。”
    少女扭头绕着衣带,哼声道:“我不信督军没在你跟前提过我。”
    话里带着明显的嗔意,可能男子听来会很享受,安溆只觉得别扭,她看向一直笑眯眯的老太太。
    苏老太太拉着孙女儿的手,跟安溆道:“她是我家最小的姑娘,自从她姐姐去了大营,她时常要跑过去寻她姐姐。那日外出,差点被一些胡商掠走,幸好宗督军经过,救了小女一把。”
    安溆才想起了,半个月前宗徹去冀平城查看闸口建造情况,大半月夜才回到军营。
    只是她根本没在他身上闻到其他味道,所以这救一把,应该也只是单纯的救一把。
    然而看这家人的样子,好像得了多大的缘分一样。
    安溆有些好笑,说道:“他还真没在我跟前提过这位,苏姑娘。你是苏窈窕的妹妹?”
    少女不喜道:“我姐姐是戴三爷的未婚妻,你说话能别这么不客气吗?”
    安溆懒得再跟她多话,也不看胭脂了,付了钱就要走。
    小二的声音响起:“宗,宗夫人,您给的这些钱不够?”
    安溆看了眼柜台上的十二两银子,道:“一块香胰子五两,珍珠面霜二两,不对吗?”
    小二说道:“半个月前我们就涨价了,香胰子六两,珍珠面霜要三两五钱。”
    “嘻嘻,”那少女拿帕子掩住嘴,笑道:“宗夫人,您出来买东西,都是可巧就带这么些钱吗?若是不够的话,小女给您补上。”
    随后小声道:“也免得给宗督军丢人。”
    苏家的另一个姑娘笑道:“农家人嘛,精打细算习惯了。”
    安溆好笑,农家人怎么了?在这个社会里,应该是比商人地位高吧,再说她现在怎么说也是获凉城的第一夫人?
    就这么被人看不上?
    看来有时候脾气太好,也不行。
    好吧,安溆承认,之所以因为这些话如此生气,更多的还在于有人完全无视她这个正妻的去觊觎她的男人。
    安溆放已经打包好的胰子面霜放回柜台,拿回自己的银子,“不好意思,不要了。”
    “宗夫人,只是十几两银子而已,您还是拿走吧。”少女喊道,又忍不住笑:“总不能让督军洗脸的东西都没有。”
    安溆转头看了她一眼。
    苏老太太呵道:“怜香,你少说两句。”看着安溆诚恳道:“宗夫人,您别介意。不过这些的确不值当什么,就当是感谢督军救我家怜香的谢礼了。”
    安溆笑道:“一块香胰子要六两,敞轩楼从中攫取的利润不少吧?做好事都做到我头上来了?”
    真当我是泥捏的没有脾气呢。
    苏老夫人慈祥笑道:“您误会了,我们没有那个意思。”
    安溆转身走了。
    苏怜香哼道:“督军真可怜,有一个这样的妻子。”
    苏家姐妹都道:“那你就嫁过去,让督军好过一些。”
    “我撕烂你们的嘴。”
    敞轩楼里顿时笑闹一片,苏老夫人笑看着小孙女儿,好一会儿才道:“好了,别闹了,出来时间不短了,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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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溆骑马带着两筐水果从城里出来,经过军营的时候也没有停下,直接赶到二十里外的毛线厂,进去拿了一袋子纯碱放在马背上。
    纯碱是一种很重要的工业原料,造玻璃、选矿及铜铅等的生产上都有很重要的作用,洗羊毛、农业浸种上也都用得到。
    安溆早在两年多前的时候,就实现了纯碱自由,之所以没有碰触肥皂市场,是她觉得香胰子这种纯古老的技法做出来的洗护用品更好,不想用更便宜的肥皂将这非遗的产品提早挤出历史舞台。
    香胰子是用猪的胰脏制作的,经低温溶解出高级脂肪酸,然后和草木灰之类中的碱剂发生皂化作用,生成脂肪酸皂。
    这东西既有清洁皮肤的功效,还有美容养颜、防治皴裂的功能,充分体现了在完全不知道化学、微观世界为何物的古人们的智慧。
    但是香胰子制作工序再复杂,也不可能那小小一块就要五六两银子,以前安溆就觉得贵,但那时候她能消费得起,根本不想自己再麻烦。
    而且再来一个肥皂厂,她完全忙不过来。
    现在却是完全另一种心态了,嘲笑她用不起香胰子,还视她如无物的觊觎她男人。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
    安溆骑着马迎着风,在夕阳下往军营行去。
    一半路上就遇到了出来接的宗徹。
    “带这么多东西,怎么不先送到军营去?”到跟前后,宗徹直接把安溆那只马背上的袋子提过来,放到他马鞍后。
    安溆其实也生宗徹的气,作为已婚人士都不知道避嫌吗?
    这可是个救命之恩会以身相许的时代。
    你出门又不是一个人,遇到实在处于危险中的妙龄少女,你不能让手下去管闲事?
    夕阳打在女子身上,宗徹从侧面甚至能看到她面颊上细微的绒毛,再加上她气鼓鼓的模样,宗徹很想凑过去在她脸颊上啃咬一口。
    不自觉把马儿赶得和她的靠近了许多,一匹马都咬住另一匹的嚼子了。
    “谁惹我的宝贝生气了?”他侧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下,离去时还用舌尖挑了下。
    安溆被他挑的心里一痒,不过很快想起正事,“你是不是出去的时候英雄救美了?”
    “什么英雄救美?”宗徹好笑,想到她今天是去城里谈生意,问道:“溆儿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
    “不是闲言碎语,”安溆看着他道:“正主都找到我跟前了,还说我对你抠搜。”
    宗徹皱了皱眉,不过为了哄她不再生气,还是笑着道:“谁这么大胆,敢对我的夫人指指点点?”
    在京城的时候不能不让她看人脸色,但当北境大营都属他管辖的那一刻,谁都别想站在高处嘲笑她。
    他宗徹的宝贝、妻子,就是要横着走。
    因此在他的语气里,颇有种“是谁,爷去灭了他的”昏君气质,安溆看他:“你自己招惹的桃花。”
    宗徹皱眉苦想,不说英雄和美,只说救,他之前好像还真救过一个人。
    “半个月前我带人回军营的时候,倒是的确救了一个人,只不过是我部下的一个将领去救的。”他说道。
    安溆立刻找到了无理取闹的点,“刚才还说不知道,现在一想就知道了,果然你还是对被救的美人有印象吧。”
    宗徹一脸懵,催马赶上加速往前走的人,解释道:“当时只是挡路了,不然我哪有闲空专门去管闲事?而且,我真的没印象了。黑灯瞎火的,被救起来的那人长什么样我都没看到。”
    安溆在前面走着,听着宗徹罗里吧嗦解释的这些话,越想越好笑。
    “溆儿,你别生气啊,”宗徹说道:“以后我就被挡路也绕开,不管闲事了好吧?”
    安溆回头,“我可没有让你做个冷血人的想法。”
    宗徹问道:“那你不生气了?”
    安溆:“鉴于你这次救的这个人太事儿,我还是要生气的。驾!”
    掣动缰绳便加速离开了,长发随风飞扬,宗徹伸手,柔顺的头发擦过他的手指,让他心头软成一片。
    “慢点儿。”他在后面提醒道,等双马并驾,宗徹马上色令智昏地道:“欺负我夫人的是谁,明天我就去料理了。”
    安溆笑着看他一眼,道:“你少管闲事,我自己处理。”
    宗徹:这是真生气了啊。
    不过谁家这么不长眼色,能把她这么好脾气的人都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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