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手让侍女替换桌上酒水食物,以便接见田豫。
    让田豫吃剩下的?除非赵泰想羞辱他,两人的关系还没恶劣到那种程度。
    “豫,拜见太守。”
    田豫进入厅中,以大礼参拜赵泰,因为他现在只是白身,连个小吏的官身都没有。
    “国让不必多礼,落座便是。”
    “国让此来莫非是辞行?”
    等田豫坐好,赵泰装做不知道的明知故问,走?在他看了城里的变化后可就未必会走了。
    好感度:78
    这一次没有再出现走马灯的场景,而是稳定在七十到八十这个区间,已经是很高的数值。
    面对赵泰的话,田豫呼吸都顿了一下,就跟赵泰想的一样,他不想走了。
    如果现在走掉,那以后相见要么是在战场,要么是在赵泰对世家阶级动刀的时候,无论那一种他都不想面对。
    所以他才来到了这里,却不是为了辞行。
    “非是为了辞行,而是豫有疑问想请太守解惑。”
    同样都是带着疑问而来,但这次明显跟上次大有不同。
    上次是他不清楚赵泰的性格,处事方式,基本属于随口一问。
    现在则不同,性格跟处事的态度,就只差写成竹简砸脸上了。
    “国让之疑,可还与数日前一样?”
    田豫摇了摇头,关于之前赵泰为什么对官员在意的事情,已经看清形式的他早就熄了再去探究的心思。
    都对世家豪族存有杀心的人,问之前的问题已经没有意义。
    “那我却是不知国让还有何疑,尽管问,今日某定知无不言。”
    赵泰很大方,大方到田豫心里一紧的同时再次看了赵泰一眼。
    他知道,哪怕今天问再核心的问题赵泰都会跟他说,只是如果自己的决定没有让赵泰满意,那恐怕就走不出这个门了。
    “第一问,太守可否告知纸张的造价几何,产量几何?”
    田豫也是胆大,这第一个问题虽然不算赵泰的核心机密,却是当前或至少两三个月内的机密。
    赵泰眼神犀利的看向田豫,就像两把刀子刺得田豫想要低头,那一瞬间爆发出属于上位者的气势,让田豫有些心惊。
    不过他的眼神没有退让,反而带着无惧的坦然。
    有心投效,自然不会害怕。
    “若论产出,材料足够可为无穷无尽,若言造价,除去人工成本,五尺长宽计不过五钱。”
    (汉朝一尺为21.35至23.75,这里当20厘米来看。)
    赵泰真的做到了有问必答,但当他说出这个回答后,田豫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国让,人虽有智却不可探寻过深,需知获密多者当无身后之善。”
    “若无足备之心,有此问吾可不做为难,然国让欲离吾当不可轻放。”
    这就是在提醒田豫,要是他没有做好为他效命的准备,知道这个秘密后虽然赵泰不会为难他。
    但要是想走绝不可能,他会继续把田豫禁足,直到纸可以大量问世后才会放他离开。
    离开的事情田豫之前就已经没有打算,现在就更不会了。
    原先他猜测的还是二十或者三十钱一张纸,还是那种一尺长宽的纸。
    哪想到居然会这么便宜,还能在材料不断的情况下批量无限生产。
    这叫贵?这是打算赶尽杀绝,不给世家及儒门留活路啊。
    他可以想象到要是大批量的书本面世,那天下识字之人该有多少,造就这一切的赵泰还会愁没有人用?
    除去人才这个缺陷,那最后剩下的就只有时间了。
    田豫想到日后那恐怖又繁盛的世界,直接呆在原地,好半响后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在安静的厅室里仿佛只剩下田豫的喘气声。
    至于赵泰提醒他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清,就算听到了他也完全不会在意。
    没有准备完全?现在就算赵泰拿刀砍他,他都不会在没有投效的情况下走出这个大门。
    赵泰他投定了,天下世家来拉他都绝对不走。
    世家寒门的身份?从现在开始他不要了,还是跟着赵泰有前途,还好玩。
    “明公……啊不是,太守,豫还有一问。”
    赵泰用诡异的眼神看向田豫,这么快就开始了?可我好像都没准备好啊。
    “问。”
    “太守认为,世家豪族非死不可?”
    这到是把赵泰问住了,他看了一眼田豫,仔细思索这个问题。
    本心上来说赵泰是打算一刀切的,因为这样简单方便。
    但是田豫现在又提醒了他,是不是思路可以放宽一点点?可怎么放宽他一时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
    “是不是非死不可,这取决于他们的态度。”
    什么态度赵泰没说,因为他也没想出来一个具体,只能提出一个概念。
    可很明显田豫是有备而来,毕竟在这之前他可是一晚上都没睡。
    “既然如此,豫到是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太守是否认可。”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还得到赵泰对于纸的肯定回答后,田豫就知道世家豪族必定会迎来沉痛的打击。
    彻底消失他没想过,但生存的土壤肯定会受限制,世家门阀是灭不绝的,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性。
    但有限制就不一样了,至少是可控的。
    以后怎么样田豫不清楚,不过赵泰既然要做,那如今的世家门阀必定承受不住。
    他只希望赵泰不会那么狠,至少有的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非死不可。
    这就是田豫来这里的目的,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那些兴许会愿意配合的人。
    一味的杀能解决问题,却不能解决全部问题。
    将其同化吸收,又解决了问题是最好的结果。
    赵泰完全没想到,田豫居然还做好了出谋划策的准备,在认知里,他应该是军事才能大过谋士属性的人才对。
    不过田豫既然愿意说,赵泰也愿意听一听。
    “既然国让已有腹稿,不妨道来参详一二。”
    “禀太守,豫之策实为简单,门阀世家的形成在于土地,在于知识,在于人才不绝。”
    “若依太守所言纸张轻易可产出,那知识必然会广为传播,人才也不仅限于世家门阀才可出,但这需要一套完善的教学制度。”
    “而这一切的基础在于土地,在于百姓能否吃饱穿暖,唯有不饿肚子才有心思读书识字。”
    “否则一切都将是空谈,然而要做到此点,比拥有足够的纸张书本还难。”
    田豫出于寒门,很清楚吃饱穿暖的重要性,像他这样的还好,家里有些田地能保证他不至于饿肚子学习。
    这种分析不可谓不透彻,直指本质。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用于读书识字同样适用,若我能解决此点,国让又当如何。”
    这话已经不是让田豫倒吸一口冷气那么简单了,而是觉得惊世骇俗,怎么可能有人能解决这样的事。
    不过对于赵泰说的这种话,田豫就只剩下苦笑。
    还有什么是赵泰做不到的?田豫在心里这样问自己。
    “若真如此,豫所言之计当更为简单轻松。”
    “若欲绝世家门阀,可先断其奴隶,还其自由身,没了奴隶这些劳动力,其财富为之绝,按田亩之数收税,不以挂靠而免税,更不可以挂靠而免兵役力役,若其将土地还于民还于官府,只留自家耕种之地,自可与平民相当,可活。”
    在东汉,只要卖身为奴就可以只算一户人家的兵役力役,奴隶是私有物可以不用去服兵役力役。
    算赋跟口赋虽然每个人都要交双倍,可是这点钱跟足够的劳动力,不耽误每个季节粮食的种植相比,那个更重要都不用说。
    而根据制度,每户人家适龄之人必须无条件服兵役力役,世家豪族只需要派几个人去就行。
    不派也可以,交钱免役,可这个太贵,才派出几个奴隶去而已,肯定是派几个人更划算。
    世家门阀的财富不止是大片土地可以种粮食,还可以挖矿,或者纺织,养殖,能搞钱的很多。
    能做到这些全靠奴隶的廉价劳动力,用些粮食跟不值钱的东西就能换来大量财富,谁会不愿意干。
    田豫的想法就是让那些奴隶重获自由身,让世家门阀没有廉价的劳动力为他们获取财富。
    还有就是对每亩地都收税,没了奴隶的世家门阀,种那么多地肯定种不过来,自然交不起税,尽管可以用以往的积蓄来交,可又能交多久?
    这属于田豫的背刺,要施行肯定没问题,但赵泰还是摇了摇头。
    他认为这太温和也太麻烦。
    “国让此法可行,但我所言的态度,是他们能交出所有田地重新分配,无条件还奴隶自由身,钱粮无条件交出归于官府,或许可活。”
    这都是温和的了,至少主动一点不用面对必死的局面。
    “并且是否可活,得看民意。”
    他没说兼并土地,买奴隶就是罪,就必须死。
    而是让百姓评判他们有没有罪,若百姓说某世家为富不仁,恶行累累,那就是有罪。
    打土豪分田地可以做,但要是说这些人都有罪,该杀,那就太主观了一些。
    时代不同,但阶层跟后世那个初期时候相同。
    赵泰这样的话让田豫心里一凉,他完全可以相信,能做到前面一条的都少之又少。
    再加上后面一条,那就更少了。
    但他想到自己出自寒门,地反正没多少,钱也没多少,更没有做下恶事。
    这么一想,跟他这种寒门好像关系不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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