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山年过五旬,某日下朝时还没走出宫门就往后一仰,摔在了京兆尹身上。抬入朱雀西侧的宅门,从太医院找了十几个经验丰富的大夫聚去,金首席胡子一捋,说道恐是中了风。
    莲妃看了王夫人传来的家信,素衣淡妆来到清心殿,跪在皇帝面前,哭得泪如泉涌,摇摇欲坠。
    于是已经下了钥的宫门再次打开,送刻着莲纹的翟车送出去。当晚,进宫已将近有四年的莲妃王疏影又踏入了国公府的门槛。
    王秋山是惜命之人,注重养生,平日里杯酒不沾,晨起练剑,风雨无阻,可却比那些滥喝竞嫖的同僚更早卧了病。虽然太医说或许是天气猛烈变化的缘故,然而今年已经七旬又一的老御史都没有中招,真是时也运也,半点不由人。
    早朝的时候季玥高坐在龙椅上,俊颜在外披玄金大氅的衬托下更加苍白冷清。
    他摩挲手上的扳指,古井无波的眼睛将堂下的人牢牢看入心里。
    王秋山是皇帝的坚实拥趸,他一倒下还不知未来境况如何。心思灵活者如颜如是等仿佛忘了从前做过的酒杯盟约,对举荐沉驸马做今年秋闱主考官之事不发一言,只故作深沉地与同僚相望几眼,头在点与不点之间。
    这时王选站了出来,他才高升不久,掌握六部之一。人才稳重,说话也条理清晰,一番陈辞,掷地有声。虽然最后并没有完全阻下此事,但那睥睨朝堂的姿态也给还想观望的人敲了一记警钟——王氏后继有人。
    季玥暗中首肯,顺势点了点桌面,说此事压后再议。
    快退朝时,王选向前几步,奏道:“臣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季玥:“爱卿直说便是。”
    王选深拜了一下,说:“臣父此番病重,卧床之际仍口中念念不忘庙堂大事,一心只为皇上效劳。父言,皇上登基四年,年廿七过半,而宫中竟只有皇子一人,若自己一病不起,也无颜去见先皇。父建言,选也深以为然,希望陛下广开后宫,多多开枝散叶,才无愧于昭穆。想必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也会如此认为。”
    季玥忍下心中嫌恶,启唇含笑:“卿之言甚有理,只是如今秋考在即,朕以为不必争在此时。柱国公的病还需爱卿下去照顾,他正当壮年,又是大梁的肱骨之臣,朕还盼着他早日复职。”
    王选听了,想到还在家中的小妹,不由心里不爽。领旨拜别,随众人一同往外走。
    梁国朝服承袭周晋,周晋尚水,官服也跟着取色深沉,偶有一些亮色,还是五品以下,站在殿外的官员上身。
    攸炤看着那一片黑压压的人群行过白玉台阶,像这些时日里阴云一般盘旋积压的心事。
    苏白说像苏庭柯那样的人只有一个,并且他也妥协过,在出岛之前与苏溪生下了孩子。
    攸炤有时恨透自己身上流着的苏氏的血,这血脉是宝藏,更是厄运之源。
    “她什么都不知道,”攸炤跟她谈判,“岛上也还有女人。”
    苏白露齿一笑,仿佛有些怜悯:“可她的一无所知难道不会给她招来祸事吗?还不如带她回到那里。我不知道该说你心善还是愚蠢。”
    攸炤道:“是我自己不想回去,这人间我看不够,若有天归化在天地中某一处,也是死得其所,又何必再牵连一个人去受那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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