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饭香味飘来,把我从昏睡中唤醒。
    入眼的是破旧的石砖墙壁,房顶上结满了蜘蛛网,甚至窗户都是用一块破布遮起来。
    房间里除了我躺着的木床,还另外有叁张床,被单虽然旧,但却很干净。
    我循着香味走出房子,外面是茂密的树林,人为清出了一块空地,大约叁十人聚在一起,席地而坐的吃着饭。
    听见我走路的动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了过来。
    “……”他们肤色各异,窃窃私语的话是我听不懂的语言。
    一名少女拿着小巧的耳机递过来,示意我戴在耳朵上。
    “这是一个月前出海捡到的人吧。”
    “还以为是植物人呢。”
    一名个头高大的女人走过来,她裸露的胳膊肌肉线条起伏,体格看起来强壮有力。她眼神犀利的看着我说:“你好,我是这片领地的领导者,可以叫我蕾。”
    戴在耳朵上的翻译器几乎是同时将她的语言转换过来。
    我拘谨的说:“你好,我叫宋晴曦。”
    蕾点点头,对着旁边的少女说:“希雅,给她也打一碗饭。”
    叫希雅的少女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饭递给我。
    虽然闻着很美味,但是吃起来却有一种味同嚼蜡的感觉。
    想和热乎乎甜腻腻的人血。
    希雅少女那白皙的脖颈咬起来一定很鲜嫩。
    “怎么,不喜欢这里的食物吗?”蕾的声音及时打断了我的幻想。
    “没有,只是对你们给我提供饭很意外也很感谢。”说完我猛地大口干饭,食不知味的咽下汤饭,还要假装说几句好吃的夸赞。
    蕾拍拍我的肩膀说:“在这乱世,我们底层的人类只有互相帮助才能活下来。”
    望着营地内数十人,他们的衣物全是补丁,一副灾民的模样。
    我不解的问:“你们为什么聚在这里,难道没有政府的人来救助吗?”
    立马有人讥讽道:“他们没有把我们当食物喂给吸血鬼已经是最大的恩德了。”
    “别想了,他们光是自保都很费力,更别提救普通人了。”
    “或许只有等到预防吸血鬼病毒的药做出来才算有救。”
    我边吃边默默地听着营地内其他人的议论,结合在深海改造人基地学习的知识,又更加清楚的了解到,吸血鬼如瘟疫病毒般扩散,一半的人类都变成了行尸走肉的吸血鬼,大城市科技发达,通过架高地基,以及建立高大的城墙将吸血鬼阻挡在外面。
    但是其他地方的人只能自救,或者用足够的财富换取进入大城市的名额。
    因为正在研究的改造人,很多人都预测未来能活下去的可能是受到基因改造的新人类,普通人最终会被淘汰。
    为了活下去,失去庇护的人类就如蕾这样,建立营地,通过和城市交换物资勉强活下去。
    饭后,蕾将我叫到一边,严肃的问:“宋晴曦,你是来自城市吗?”
    可能我对现在的世界局势了解过少,让她起了疑心,只能硬着头皮说:“算是吧。”
    “离这最近的城市也有上千公里,我对你为什么流落到这里没有兴趣,去留都随意,但如果留在这片营地,就必须遵守这里的规矩。”
    我点点头,眼下要先找到莫兰才行。
    “你们救我时,有看见一名男性吗?他是我的丈夫。”
    “救你的人是出海捕鱼的阿吉,你可以问问他。”
    沿着营地森林的小路走了大约二十分钟,豁然看见一大片堆满杂物和垃圾的沙滩,有一名赤裸着上半身的男子正在收拾帆船。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靠近,问道:“你是阿吉吗?一个月前救我时,有看见和我一名的男人吗?”
    阿吉看着我先是疑惑,而后有些惊讶的说:“你是我在海上捞上来的植物人!”
    “当时确实有一个男人抱着你,但是他已经没了呼吸,所以只能放弃……他是你的亲人吗?”
    我难过的点点头,“他是我丈夫。”
    “可惜……那日海浪很大,多带一个人就多一份风险,只能放弃你丈夫的尸体。”
    阿吉指向大海远处:“就是那天,不知道天上掉下来什么东西,引起了大浪。”
    此时风平浪静的海面上,隐约能望见水天相接之处,有一道半圆形的巨物。
    “可惜……那日海浪很大,多带一个人就多一份风险,只能放弃你丈夫的尸体。”
    阿吉指向大海远处:“就是那天,不知道天上掉下来什么东西,引起了大浪。估计又是城市里的那帮人在研究什么高科技。”
    此时风平浪静的海面上,隐约能望见水天相接之处,有一道半圆形的巨物。
    是从海底逃出时,天上掉落下来的巨树。
    记得曾在莫兰过去的记忆中见到过,是和圣者连接在一起的巨树。
    在阈界里,复活的圣者一直邀请莫兰,在我昏迷的一个月里,恐怕以她的能力已经找到了莫兰。
    望着无边的大海,心中满是迷茫,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但未来没有留给我思考的时间。
    海上有一艘庞大的白色游船渐渐出现在视野中,停靠在礁石区。
    阿吉见状面露疑惑:“距上次和城市交换物资才过去半个月,怎么又派人来了?”
    “得赶快通知蕾。别发呆了,快跟我回营地。”他急切的冲我招手。
    一路跑回营地,阿吉健步如飞早都跑的不见影,等我气喘吁吁的赶回营地,所有人手里都拿着武器,蕾面色凝重的说:“我并未收到有人要来营地所在的岛屿上,大家要小心。”
    片刻后,一队百人士兵护卫着一人从树林小径中走来,并将营地包围住。
    尤金一身异域的白色长袍,正是莫兰记忆中奥尔德人的穿着,但额头上却少了水晶。
    “你们是什么人?”蕾警惕的问道。
    包围营地的士兵们举起枪对准营地中的每一个人,生与死都掌控在尤金手中。
    尤金冲我一笑,那笑容的背后令人发瘆。
    “宋小姐,很荣幸你受到了尊贵的圣者的邀请,但至于你接不接受,权衡利弊你应该是懂的吧。”
    他的手朝营地里的人类划了一圈,又丢给我一段莫兰浸泡在鲜血中的画面。
    看着画面里莫兰苍白的虚弱的面容,我内心急切的想去到他身边。
    “你难道不想见到你的吸血鬼丈夫?还是想陪着这里的人类一起永眠?”
    吸血鬼叁个字立马让营地里的人类对我产生了恐惧的目光。
    我朝营地里的人们鞠了一躬说:“感谢你们救了我,但也很抱歉。”
    尤金使了一个眼色,立马有士兵将我围住。
    他带着我边往回走边说:“宋小姐最应该感谢的是圣者,若不是她找到了莫兰的身体,恐怕已经成为鱼儿的食物了。”
    曾经的圣者堪比地球上的造物主,即便是灾难降临,她竟然还能复活,这次恐怕真的是人类的世界末日吧。
    但我有些自私,只要能和莫兰在一起,世界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了……
    来到大海中,望着高耸入云的大树,这就是生命的象征吧。
    如叶子般的升降梯,带着我来到了大树的顶层,当树根的门扉打开,我见到了被一团鲜血包裹住的莫兰,漂浮在大厅中央。
    他看起来毫无生气,银发凌乱的飘散着。
    全身赤裸身体与树根相连,男女性器同身的圣者,正与五个人类男女交媾,她边摆动着身体边对走进来的尤金说:“很好,你又完成了吾下达的使命,吾今晚必会降临恩赐。”
    尤金喜出望外,像是一个偏激的信徒,很是激动的说:“感恩您的恩赐!”
    圣者又将目光看向我,她美丽精致的身体,给予身下男女们极致的快感,与他们高潮澎湃的面容相比,圣者仿佛没有感觉一般冷漠。
    “人类,我们又见面了。若不是你来到莫兰的记忆中与吾相见,从而与现实嫁接了一道桥梁,恐怕吾永无复生之日。因此替你寻到莫兰的身体,以报此恩。”
    圣者帮我在茫茫大海之中找到了莫兰的身体,但她的真实目的并不是为了报恩吧。
    圣者将我内心的想法全部看透,她没有情感的说:“如你所想,吾要与莫兰缔造新的生命,若你能唤醒他,并劝他与吾交媾,你将获得吾的恩赐,凌驾于所有生命至上。”
    “你可愿意交换?”
    让我劝莫兰绿了我自己?
    我有些愤怒的想破口骂出,脑海里却传来莫兰温柔的声音:“晴曦,答应她。”
    答应?
    我的目光瞪向莫兰的身体,他不是还处于昏迷中么?而且居然还让我同意圣者那荒诞的要求!
    “晴曦,圣者一直在对你读心,已经开始怀疑了,先答应她,然后来到我身边。”
    圣者似乎真的察觉到什么,她抛开身下快要高潮的女人,径直走向我。
    “我可以答应,但是有其他条件。”
    “说出来。”
    “莫兰必须依旧是我的人,只有经过我的同意,你才能使用。”
    尤金忍不住冷哼:“这颗星球的所有生命都属于圣者大人,何须你的同意。”
    估计就算圣者答应了,也是骗人吧,我一个普通人哪有反抗的能力。
    “吾答应。”圣者忽然发声:“吾遵循自然,承诺会成为自然的力量,吾必遵守诺言。”
    圣者双手摊开,她虔诚的念着与我的约定。无形无声,但好似有一种第六感,感受到来自圣者的承诺。
    尤金很是不高兴:“您竟跟一个人类做承诺……”
    圣者不搭理他,将被鲜血包裹的莫兰挪到我面前。
    “你该兑现诺言了。”
    鲜血之中,莫兰闭着眼睛,这一刻像极了白雪公主等着被王子吻醒的画面。
    我深吸一口气,闭气将脑袋探进血球中,吻住了莫兰的嘴唇。
    脑海里像是万花筒一般的画面扫过,在奥尔德的巨大花朵之上,我与他身体交缠,又在中世纪的火海之中,他抱着我于爆炸火光中飞向天空,最终……
    是我最初租住的简陋房屋。
    莫兰坐在阳台上掉了漆的木凳上,头顶是悬挂着我刚晒干的衣服,还散发着淡淡的洗衣液香味。他望着远处拆建的一大片空地,听见我走近的声音,忽然转过脑袋,嘴角微有上扬,温柔的说:“晴曦,欢迎回家。”
    那一刻,心脏骤停,血液凝固,时间静止了……
    但莫兰却不受影响,他站起身,拥抱了我,在我耳边说:“这是一小段只有你与我的记忆,在这里相见,即便是圣者也暂时无法通过他人的记忆桥梁窥见。”
    “圣者早在灾难之中死亡,现在活下来的是她为自己准备的复制体,而我根本不是因为诅咒诞生的生命,而是圣者与我父亲母亲叁者结合制造出的异种。因为无法掌控我的变异,才催生出诅咒的谎言让族人排斥我。”
    “很抱歉我也以诅咒的谎言试图遮掩那不堪的出生。但却是这种变异,在奥尔德人的基因排序中,我拥有的基因数量是高于复制体的,她看见了吸血鬼病毒的传染性,与我缔造生命无非是想控制这份没有的基因。”
    “但一切都该结束了,奥尔德已经在历史中毁灭,人类才是经过时间验证后的胜利者。”
    “晴曦,我爱你。”
    莫兰深深吻了我,但我却无法动弹,甚至连眼泪都无法流出。
    玄关的门开启,关闭。
    只剩下我孤零零的站在阳台,望着一片静止的世界……
    一年后,情人节,在这个刚刚复苏的世界,即便还充斥着不少破败,但却是爱意最浓烈的一日。
    我不得已开了一家花店,毕竟与世界相差百年,知识与技术都脱离时代太久,但只有有太阳的地方,花是可以跨越时代的存在。
    可惜大部分人忙着建立新的世界,很少有人会愿意买一束毫无用处的花。
    唯一赚钱的日子,大概就是情人节这种节日了吧。
    在我忙着包装花束时,一对吵吵闹闹的情侣走近店里。
    “阿德,这家店的花真好看,你就给我买嘛。”女孩央求道。
    叫阿德的男子瞅了一眼,不耐烦的说:“你也跟我一样变植物人脑子睡宕机了?这些花买了活不了两天就凋谢,不如买假花。”
    “不嘛不嘛~”女孩撒娇。
    我听着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金发碧眼英俊的男子,面色红润,无可奈何的在女孩的撒娇之下,不耐烦的冲我说:“老板随便给我推荐个花吧。”
    见我一直没反应,他拿起一束紫色的花说:“就这个吧,看着挺顺眼的,报个价吧。”
    我微笑着摇摇头说:“我丈夫说你是今天的幸运顾客,这束紫罗兰送给你吧,祝你生活幸福。”
    男子狐疑的朝我身后看看,又盯着我两秒,不解的说:“不会骗我吧。”
    女孩听闻却拉了他一把:“人家都说送你了,怎么还不走,是不是看上小姐姐了!”
    男子把花塞到女孩手里拉着她离开,“怎么可能,她都有老公了!”
    就在他走出店门那一刻,又忍不住回头看了我一眼:“奇怪,但是真的感觉很熟悉。”
    女孩把花束丢回男子怀里:“菲尔德,你故意惹我生气是吧!都订婚了还朝叁暮四。”
    菲尔德连拉带哄的说:“我才不是那种人,我对主人可是效忠了五百年……等等,我在说什么?”
    “呵呵,五百年,你是吸血鬼吗?”
    两个人的打骂声越走越远,我已经泪流满面。
    随着莫兰的消失,吸血鬼病毒也一起消失了,一切又恢复到了从前。
    我将手伸进口袋,握紧那颗紫色的水晶。
    这是在我醒来时,莫兰留下的东西,还有一张纸条:我的妻子,等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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